第153章 白泽图(2 / 2)
而在古代妖城之外的那座古墓中,棺盖早已不知去向的棺椁之中,那位已经在灵翠长明玉的翠绿光华之下,沐浴了不知多少年的古代女子,此间却已经不在其中,而是正在那龙首被斩之处,娴静坐于崖岸之上,一双玉足,轻轻落入浩荡奔腾于斩龙沟壑的龙血之中,像是喜欢玩水的谁家姑娘,一边轻声温柔哼唱着悠悠然的曲儿,一边抬起脚掌,望着色泽沉重的恶气龙血,由自脚尖缓缓滴落。顾盼流兮,浅笑莹莹,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
纤细脚腕上,三只不知是从何处寻来的金色圆环,叮当作响。
风景,这里独好?
湘水村后山。
云泽甩了甩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右手手掌,忍不住皱眉瞥了一眼那在如今已经只余一尺的雪光剑锋。剑锋之上,雪光朦胧,将剑身拖起三寸有余,不会沾染地面灰尘,一身剑气虽然已经有所收敛,但却依然剑意不断,杀性升腾,以至于连同这座山所拥有的,哪怕是寻常大能修士都未必能够见到的山水气运,都在因而瑟瑟发抖,完全蛰伏在山根最底部,以求能够躲过一劫。
云泽又看了一眼自己持剑手臂的凄惨模样。
道道伤痕,深可露骨。
再加上外人不能见到的,心湖之中因为剑气纵横,留下的满目疮痍
那位古代大妖说的确实不错,如云泽这般的小修士,稍有不慎,就会损伤自身,轻则神念受损,重则神魂破碎。可当时那位古代大妖却没说,这在如今已经只余一尺的雪光剑锋,剑气竟会如此锋芒毕露,以至于让他整条手臂都险些因此废掉。
也不知是这一尺雪光有意避开了筋络与经络的要处,还是运气着实不错,侥幸避开了那些,就只是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模样看起来的凄惨罢了,但实际上却全部都是皮肉伤。
还是须得在温养之时,以剑刃杀性砥砺自身心境才行。
云泽默不作声,任凭那一尺雪光杀性难驯,继续自己折腾,直接原地盘坐下来,取了药散纱布,准备处理伤势。
顾绯衣不声不响走了过来,将十字重槊摆在一旁,随后便径直拿过了药散纱布,一句话不说,只抬头看他一眼,云泽就立刻乖乖将手臂递了过去。
略作查看之后,顾绯衣才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
而云泽则是伸手拿过了那本已经换了一个崭新封面的《白泽图》,搁在腿上随意翻看了两页,见到正是先前他在书架角落里发现的那本吃了不少灰尘的真品,顿时满脸意外。
毕竟,就只给了一个铜板。
“《白泽图》?”
顾绯衣瞥见云泽横放在腿上的那,黛眉一挑,视线略微停留之后,便抬头看向云泽,眼神之中满是狐疑。
“真品?”
云泽点了点头,只轻轻“嗯”了一声,同样满腹狐疑。
真品《白泽图》,便是放眼整个天下,最多最多,能够十本也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毕竟真正的《白泽图》,可是将这天下所有妖族也或各种鬼怪,以及灵株宝药、铸器之材、森罗异兽,与天生地养,等等等等所有的一切,全都不厌其详地记录在其中,就已经等同是半部天书。而此般天书,也就只有那位世人公认的,可以冠以绝世之称的大妖白泽,才有足够的能力将这些字迹全部留在书上,而不是在翻页之后,就会立刻被天道抹除。
真品珍稀,哪怕价值连城也并不足够形容其珍稀程度,却又因为《白泽图》的奇异,就导致即便其中内容丢三落四只是假货的《白泽图》,也依然可谓是泛滥成灾。
顾绯衣也没见过真正的《白泽图》,但是真是假,一眼分明。
很快就处理好了云泽手臂上的伤势之后,顾绯衣从云泽手中接过那本《白泽图》,只随意翻看了几页就直接合上,还给云泽。
“刚才那人,跟你父亲有渊源?”
顾绯衣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
但云泽却也只能摇头苦笑罢了,毕竟那些上一辈的事,云温书从来不曾跟他提起过,最多最多,也就只是当成故事说过很少的一部分。而在云温书的故事里,则是有人能移山填海,有人能缩地成寸,有人能只手摘星,有人能踏上九天;但也有八个脑袋的大蛇吞云吐雾,有百丈高的猿猴手握雷电;有一棵绿竹生于云海天崖,此生平尽天下不平事;有一位老人自出世以来便惊才艳艳,纵横捭阖,无敌人间六千年
时至八年前俗世终于回到人间时,云泽才终于知道,那些东西,并不只是故事而已。
“算了,这些人的想法,再怎么多想也都弄不明白。反正也是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云泽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拿着那本《白泽图》站起身来,未曾收入气府之中,而是随手揣在了怀里,以便能够随时取出看一看。毕竟前几天赶路时,顾绯衣就实在不太爱说话,也没有什么心情说话,便是加上今天的,总共说了多少个字,也能轻而易举数得过来。
闲暇时,正好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毕竟这般真品《白泽图》,虽然并不具备什么奇妙之处,却也是就连席秋阳也是求而不得的珍贵宝物。
小狐狸一跃跳上云泽肩头,难得开口提醒道:
“是你花了一颗铜钱买来的,钱货两清,因果两清。”
闻言之后,云泽与顾绯衣都是一愣。
云泽是因为忘记了这件事,若非小狐狸提醒,就真的想不起来了。毕竟一颗铜钱的财力实在有限,就哪怕放在村镇凡人之间,也最多最多只能买来半个馒头罢了。
而顾绯衣则是意外于那位年轻读书人,竟然会将这样一件就算言之价值连城也并不足够形容的半部天书,只以一颗铜钱的价格就卖给了云泽。但也正是因此,如果再有人说方才那位年轻读书人,与云泽的父亲实际上非但没有什么太多的渊源,反而有着切骨之恨,顾绯衣就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相信。
高山绵延,山势曲折。
在一座山峰与另一座山峰之间,一座横空而过的石桥,并不如何规整,反而看起来更像是用石头随意堆砌而成,却偏偏牢牢架立在两座山峰之间,任凭罡风吹拂,也仍是岿然不动。
满脸虬须的山寨大当家,望着已经开始转身下山的云泽两人,眼神之中满是阴霾。
真品《白泽图》,可是这位大当家在当初第一次登门拜访那位年轻读书人时,就无意间瞥见的东西,尽管是在最初的时候,这位满脸虬须的大当家并不知晓《白泽图》究竟是真是假,却也依然抱着一丝侥幸之心,经常登门拜访,并在随后的几次言谈甚欢之中,终于找到了机会一辨真伪。
那可是价值连城也不足以形容的天价瑰宝!
而也正是因此,这位并不懂得圣贤道理,但却十分明白附庸风雅,更格外喜欢风月场所的大当家,才会掏空了心思对那位不知来历的儒道圣人投其所好,只为了能够一朝一日,得到这位儒道圣人相赠这半部天书。
最差最差,也能在他设法偷盗这半部天书时,那位儒道圣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过分计较他这靠着刀口舔血为生的糙汉。
却不曾想,竟会被人半路阻截。
满脸虬须的大当家,愤愤难平,眼瞧着云泽与顾绯衣已经走下山去,便在恶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之后,就准备直接动身,独自一人前去杀人越货。
毕竟寨子里的那些小杂碎们,最多也就只有一品修为罢了,虽然已经不算很差,但连气府都没开,就只能算是区区杂碎,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极有可能因为声势太大,惊扰了那位每天都在看书看姑娘的儒道圣人。
却在转身时,这位满脸虬须的大当家,就忽然见到了那位满脸笑吟吟的儒道圣人,就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
另一边,还跟着一位正低头望向山下的,白发苍苍的年轻人。
大当家有些慌了神。
而那位满脸笑吟吟的儒道圣人,则是轻轻摇头一叹。
“可惜,可惜,往后就再也没人能陪小生,畅聊风月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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