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回:危命之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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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一处,将所有木柴哗啦啦丢到地上。等吟鹓回头的时候,火已经不知被怎么生起来了。她抱着一只手抓得过来的柴走到篝火边,并弯腰将它们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后挑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在女子附近。莺月君不知为何不说话了,这让她心里更加恐惧。

附近还有许多残破的陶制肢体。火光将它们的影子放大,投射在残垣断壁上,看上去实在骇人。晃动的影子不知是火焰使然还是有些东西真的在动,偶尔会传来陶片摩擦的声响。吟鹓环顾四周,看了几眼就不敢再回头,于是盯紧了面前的火焰。眼睛有时候被烧得痛了,她就挪开视线,看看天上,偶尔瞄一眼那个女人。女人的帷幔撩到了帽檐上,露出一张冰冷尖削的面庞,年龄大约在二十过半与三十过半间,吟鹓猜不准。不论如何,她的声音不该是那样“苍老”的。她明白了,那或许只是一种气质,一种感觉,毕竟女人的语调是如此疲惫、黯淡、恹恹不乐。女人的颧骨微高,嘴角微微下垂,衬得眼神更为漠然,仿佛目空一切。可她看向女人的时候,却发现她每次都总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知是视线压根没有挪开,还是真就这么巧。这让她心里有点发憷。不过比起那些可怕的残肢,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森林里的夜晚很冷,她伸出双手烤着火,偶尔搓搓单薄的双臂。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冬衣收在少得可怜的行囊里——不如说就这两件衣服。于是她取出那件雪篷。雪篷已经有些脏了,但在火光的照耀下,上面金线绣的桂花仍煜煜生辉。她试着在女人面前比划了一下,表示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加件衣服。

“不用。”她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并做出回绝。

就在吟鹓刚披上时,她看出什么,又说:“像你这样……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火光前,吟鹓微微皱眉,不知如何回答。就算她现在能普通地讲话,这个问题本身也令她感到无所适从。因为解释起来太复杂,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但不论如何,待在水无君准备的住处对她而言都没有更多意义,她并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我是忱星,”女子忽然说,“但好像告诉你……也没什么用。”

话虽然有点伤人,但吟鹓还是理解了她的好意。她好像不如之前那么冷漠了。忱星让她再次想起了水无君,她也是那样冷清而潇洒的女子。不过,水无君比她话更多、更亲切些。大概只是因为她与这人刚刚相识的缘故。

“那些偶人,我不是第一次见。我见了一个,在附近的镇上,还会动。我追查过来,我发现它从灵脉来到那里。你好像……灵力很强,会让它们活过来。上一个,不知是怎么动的,或许也有人来过……惊动了它。”

吟鹓睁大眼睛,觉得忱星的胆子真大。这些东西太可怕了,越像人的东西,越容易唤起人内心的恐惧。若是她自己遇上了,躲还躲不及,更别说去调查他们。她有些敬佩地看着忱星,忱星却将视线放到篝火上。

“我这样的人……被称作游侠。这些事,都是生意。我总得活下去。”

吟鹓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偶人是陶……尚未上釉,烧制成瓷。不过,也不知始作俑者究竟要做什么,做到了哪一步。”忱星的声音变低了些,仿佛自言自语,“它们没有眼睛,但会回头看向有异样的地方,或许是……某种本能。”

的确,吟鹓想起来,在她从后方一路斩杀,赶到自己面前时,距自己最近的那些偶人都回过头去,但它们的眼部分明是空的。难道是听?也不应该,毕竟它们的里面空无一物,不是说被捏出了耳朵就能听见声音的。不过照这么说,有了眼睛也不一定看得见才对。她也跟着忱星一并思考起来。至于它们如何活动,至今令人毫无头绪。

“这里,有妖气。”忱星接着说,“但不乱,大约……是很从容的妖物。那么,它们只会对人类出手了。为何?它们倒是不会袭击我。”

吟鹓的眼睛瞪大了些。她有些惊讶,难不成忱星不是人类么?

“我大约还算是人,”忱星瞥向她,看透了她的心思,“只是不如你那般寻常。”

她一定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寻常人哪儿有干这个的?说不定是什么仙人,就像鬼仙姑那样的。吟鹓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憧憬。不过,忱星的眼中还是那样死气沉沉的。她好像缺乏一种……生的活力。

所以说,偶人专挑她这样的普通人下手?真不知道为什么,平凡竟然也成了罪过。吟鹓想着想着,便有些困了。她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脱力,手脚都有些酸痛。想来可能是莺月君借用她躯体的时候,用力过猛,做出了许多她自己做不出的举动。也有可能“附身”这一行为本身就很费力气……她也不是很清楚,只觉得自己忽然想到那两个字,显得又可怕,又贴切。可莺月君不知去哪儿了,现在不论她思索什么都没有回应。

她太困了。在温暖的火光边,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她做了梦,在梦里再度见到了莺月君。这次,她使用的是一张忧郁美人的面庞。她没说太多话,只是忽然说自己有事要处理,而且是关于白天那些偶人的事。大约不会太久,只要她跟紧忱星,应该不会有危险。

这怎么……真是乱来!怎能将一切寄托在初次见面的人身上?

不给她多说什么的机会,莺月君便匆匆让她从梦中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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