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回:怒猊渴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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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狗巨大的遗骸。

那些灰白的、被压实的部分,难道是……骨灰?谢辙真不敢想。此地究竟是什么样的构造,又是如何成型,他完全想不明白。他只知道,此时的自己正站在遗骸的某节脊椎上。它很完整,从这里足以睥睨到下方全貌,却不能将整体的模样尽收眼底。这森森白骨是那样嶙峋,令人只觉得腿软。但谢辙没有这个工夫,他想起尹归鸿还在附近,立刻四处搜寻他的身影,却一无所获。难道趁着刚才的混乱,他逃走了?倘若他从天狗冢离开……

“各位!”谢辙突然高喊,“我好像知道了——”

“知道了那诅咒的秘密?”神无君从下方巨大的环状肋骨一荡而起。他落到谢辙面前,又瞥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两人。他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天狗安魂之所,不得擅入,不容玷污;敢扰吾族清净之人,有死无生,有来无回。’是这段儿?”

“……是。”谢辙干巴巴地说,“所以他们、他们……”

“他们不再为人。”

无庸蓝也好,尹归鸿也好,他们都以人类的身份来到天狗冢,又以妖的身份离开。这样一来,便不会以失去性命为代价了。很难说究竟是他们钻了规矩的空子,还是说这就是诅咒的结果。想必尹归鸿来时已经知晓这点,并从妄语那里了解离开的方法……

“所以这都是他算好的。”走上前的寒觞叹了口气,“还是被摆了一道啊。”

霜月君望着四周。其他灰白的部分已经脱落,或者“地面”已经远到他们看不见了。现在到处都是那种黑漆漆的天,但同样,这黑色并不会影响人用眼来看东西。确切地说,这里虽然没有光,却也没有影,他们早就发现了。所有的一切只拥有色彩和轮廓,而灵力能以具象的形式展现。而且,他们此刻就站在某个巨大遗骸的背部——可能正是始祖的天狗。

“先别说那些了,我们究竟……”

霜月君的忧虑不是没有理由。六道无常能不能平安离开暂且不提,谢辙和寒觞的安全是最大的麻烦。虽然不知作为妖怪的寒觞能否直接离开,但恐怕在这儿搞了这么大动静,那位容易动怒的始祖不会轻易放过他。

“我们为何而来,想必你也知道了。”神无君抬起头高声说,“我与祈焕是故友,你应当认得我。”

他大约正是对天狗说话了。其他人都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天狗没有给他们任何反馈,神无君接着说道:

“来到此地多有打扰。我是个粗人,不会说漂亮的场面话,给你道歉了。若是奉上赔礼,你便肯放过我和这帮小兄弟离开,我也愿亲手献上。”

这时候,上方的黑暗处出现了一个苍白的圆形,像个月亮,又像死鱼的眼睛。它怔怔地盯着他们,让所有抬头仰望它的人都觉得不安。但他们知道,那位始祖有反应了。可是,赔礼?他们都不知道还能赔什么。来到此地几人都是两手空空,最值钱的当属身上的武器。难不成要献出这些,出去赤手空拳地与妖魔对决么?

“你干什么!!”

霜月君突然惊叫起来,他们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神无君身上。他在做什么?只见他背对几人,单手似是解开了前襟。紧接着他突然将两把弯刀狠狠刺向自己胸膛,鲜红的血喷薄而出,染红了满地灰白。三人都焦躁地冲上前来,空中的血突然像有意识一样绕到神无君的身后,在他们面前拉开一条红色的细线,似是在阻拦。

前方传来一阵粘腻的声音,呈现一定夹角的双刀带出一颗染血的心脏。

“你到底在做什么?!”

谢辙瞠目结舌,高声惊呼。反倒是霜月君冷静下来,她看懂了神无君的意思。她抿了抿唇,拉住两边的谢辙和寒觞,轻声说:

“不要管他……即使失去心脏,无常鬼也能活。”

“而且它早就停止跳动——在很久前。”

神无君将双刀收回背后。他们清晰地看到,神无君的血被刀刃悉数吞没,像是渗透了金属。一颗与常人无异的心脏落到地上。神无君左胸膛的空洞在缓慢地复原,只是,那里的血肉与肋骨不再有什么值得保护。他弯下腰的同时单膝跪地,将那颗安静的心脏捧在手中,高高举起。他的手感觉到,这颗心脏没有任何温度,或许是包裹它的躯壳太冰冷了。

从很久前起,它就没有任何温度了。

但是,有一道醒目的疤痕在它的中央,自前到后贯穿了整个心脏。大约它就是令这颗心脏停止跳动的罪魁祸首。

它从何而来,如今只有神无君自己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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