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寻常故事（2 / 2）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还是那般清冷，听不出感情。

“从小就是我们母女两相依为命，谁都无法接受失去了谁啊。我摸着黑跑到其他家去求他们帮忙到地里去找一下妈妈，但是他们很少有人肯为我开门的，有的甚至在听到我的求救声后，马上把灯给关了。只有一家，把门打开了，我哭得不成样子，刚准备向他求救，他却狠狠的，莫名其妙的扇了我一巴掌，我趴在地下，想站起来，但起不来了，我哭得撕心裂肺，只隐隐听到他骂了什么婊子……什么杂种……别来祸害村子里的人……”

她无所谓的说道。

“我在那里趴了好久，边趴边哭，边哭边趴。像是一只可怜的，没有人要的臭虫，独自在黑暗中哀泣。不知什么时候，我又可以站起来了，我慢慢的走出村子，在黑夜里边哭边找着妈妈，黝黑的山谷中都是我的哭泣声。然后，我以为是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看到一个影子在月光下慢慢向我走来，走姿怪异，步履蹒跚。我冲到前面去，大喊‘妈妈！妈妈……’她真的是我的妈妈！我们抱在一起痛哭，回到家里的时候，妈妈的头上，手臂，腿……凡是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都能看到黑红的凝结的血块或划伤的淤青，更别说妈妈到底受了多重的内伤了。后来我把妈妈送到了县医院，我们把所有的家底都拿出来也不够支付高昂的手术费用啊，我们算是一贫如洗了，又没人可以帮帮我们母女。然后我想到了辍学去打工，去赚我母亲的救命钱。医者仁心，院方也同意了帮忙联系慈善组织先帮我们垫付这笔钱了，母亲的手术很成功，但我的工作却找的不那么轻松。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妈妈的朋友的男人答应帮我找一份工作，并马上给了我一大笔钱，这笔钱甚至都可以可以付完医疗费和妈妈后续的疗养了，还能改善一下我们的生活。那个男人让我把钱拿回去，快去快回，但是不要告诉妈妈他这个人，就说是社会上的捐助就好了，他说，因为妈妈可能到现在还无法原谅他。我心里跳了一下，忍不住瞟了一下这个有些邋遢的男人，难道这个人是爸爸吗？我怀着兴奋的心情去找妈妈，但是妈妈不在家。我把钱留在了妈妈平时藏钱的地方——米缸里。然后我就跟着那个男人到了另一个县城，我被卖了……”

她说道这里语气终于有些怪异。

“我疯狂挣扎，拼命挣扎……最后还是被玷污了。我过了一个多月的暗无天日的生活，身体已经不属于我了，麻木，然后再麻木……我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去找妈妈，找到妈妈就自由了，妈妈这时候该有多担心我呐，肯定会像我那天晚上一样魂不守舍，四处疯狂找我，她应该已经报警了吧，警察会找到我吗？想到这里我就更伤心了，但也有了活了下来的勇气。终于有一天我抓住了机会，跑了出来，他们还在后面追，但是我躲好了，那几个烂人找不到我，我不怕他们。”

她噗呲的笑了出来，不知道是真笑还是假笑。

“我拿着偷出来的钱，坐着客运汽车回到了老家，沿途的风景真的美丽，山，水，树，还有鸟儿的鸣唱。高大的楼宇，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城里的灯火辉煌，和老家的都不一样，我发誓，一定，以后一定要带妈妈去逛一遍华夏……我睡在这样甜甜的的梦里。回到家后，我站在家门口，妈妈正在利索的做着我喜欢吃的白切鸡，看到我后，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喜极而泣，我们一起做晚饭，一起坐在桌前，她摸着我的头发，问我这个月都去哪儿干活了，有没有受什么委屈，我不敢跟她说，我怕她会认为我已经不干净了。我说我去打工了，想妈妈了就回来了，我还赚一大笔钱呢，就在米缸里。她笑了，然后说去上个厕所，我待在那里继续吃着饭。后来妈妈把那些烂人带来了。

再后来，我就认命了。我喜欢的白切鸡不过是她也喜欢的罢了，亲情败在了苦难里，腐臭不堪。”

我被这个故事震撼住了，与我内心深处的某处伤疤形成共鸣。这似乎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她把我推到她前边，嘴角含着笑。

“所以啊，既然姐姐这么可怜，你就不心疼一下姐姐么”她抱住我，本来我想挣开她的手也放了下来。她的下巴抵在我肩上，感觉到一些扭动。

我知道了她在笑，不知道在笑什么，然后又沉默了下来。

我所不知道的是，我身后的巨大镜子里，映出了她火热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