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异乡再遇故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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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吗?”

我摇摇头示意没有,他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往后靠在了青砖墙上,额头的皱纹里夹杂着许多尘土,脚下的布鞋千疮百孔,从外面也能清晰的看到他的脚面,以及脚面上那层厚厚的死皮。

“周叔,你没去投军吗?怎么落得这般田地?”

他长长的叹口气,冬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死一般的凄凉。我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问下去,也不知道他这半年怎么就被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周叔,你怎么没有离开这?给你的大洋不够用?”

周旭生此时掀起了破旧的棉袄,他胸前的一个伤疤就突兀在我的眼前。此刻,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缄默不语,听他语无伦次的描述着这半年的经历。

从他描述我知道了,他走后投了张司令的部队,并通过老乡的介绍成了张司令的警卫员,本应该前途一片大好,九月份的时候,张司令遇刺身亡,他也中了一枪。生命一度垂危,最后在一家药铺熬过来了,而后就又回到了这里。

“我一直有一件事没告诉你,我认识这里不仅仅是因为我在驱张行动中来过这,而且我就是这里的人。”

“那你到这还找了这么久才找到这条街道”

“十几年没回来过了,还能准确的找到这里已经不错了,你想啊这个集镇四周都是山谷,不是对这里特别熟悉的人能找到吗?”

“我明白了,怪不得你受了伤,不打算再投军了,你会回到这里。落叶归根,人都会眷恋着自己的故土。”

周旭生点点头,而后从胸前拿出一个麻布包裹着的红薯递给我,我没有接,他便自己吃了起来。白色的沫子顺着嘴角一直流到下巴。他用袖子擦拭着。

“你家在哪?”

“我哪还有家啊?就在后面的山头上搭了一个棚子,离这里不远。就在这活一天是一天,我这把老骨头能烂在这里已经很好了。我哥到死都没能回来。我能回到这说明我比他呀有福气的多。”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故土难移吧。就像遇见了恐怖的灾难,人都会不加思索的往家跑,孩子跑向父母,妻子奔向丈夫。家乡不仅仅是一片黑土地,那黑土地下埋着自己的祖祖辈辈,是祖祖辈辈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地方。

我拿出草花的画像问他认识与否,他凝视着画像许久许久,然后点点头,接着便缄默其口。低下头也不看我,断续的叹息声仿佛在慢慢的揭开一段尘封许久的故事。

我继续追问,想从他口中了解更多。周旭生则是欲言又止。在我继续的追问下他最后和盘托出。我这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

草花在这个世界上的名字叫张敬敏,与他年龄差不多,上一个军阀司令的妹妹,而且对他有恩,他父母饿死时的棺材就是草花让她哥哥给买的,后来他稀里糊涂的跟随另一个军阀驱逐了她的哥哥。

说到这,周旭生咽了口吐沫,眼神流露出些许愧疚之情。而我的心此刻却波澜壮阔,我没想到当我到了这里,却与草花差了近二十岁的年龄。生活在这个无比混乱的年代,人们年龄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大出许多。此时的草花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依旧渴望见到她。

“周叔,你现在能找到她吗?”

周旭生点点头,然后用手将烟蒂重重的按在墙上。他抬头指向前方,示意让我跟随他一块往东边的巷子走去。

暮色照在我们身上,影子在前面带路,我们亦步亦趋跟随影子往前走。穿过波纹似的梯田,路过几片丛林,在村子外面的一个丘陵下面有一个山洞,山洞门口搭着一个棚子,门口挂着两串辣椒,小篱笆围城的鸡圈里有几只小鸡。门口一条小路歪歪斜斜地伸向我们,离得还有点远,就能看见一个人坐在长凳上,暮色将她染成橘红色。我的心紧张起来。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与草花会以这种方式相遇,她坐在长凳上看着远方,刚四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像是艰难的经历过了六十年的风雨霜雪。她后脑挽着一个发髻,发髻上面插着一个银簪,一身青色的布衣,布衣上面并没有补丁。额头深深的皱纹与干裂的嘴唇互相呼应着,来证明她这些年活得并不如意。

我一眼便认出她就是草花,虽然容颜苍老许多,但是神情以及大致的容貌让我确定她就是草花。我的心拧在一起,仿佛拧出了血,一滴一滴的滴在我的内脏上面。让我疼痛不已。我真的无法想象她会是这般模样,我魂牵梦萦,苦苦寻找的草花,竟已经成了苍苍老妪。

她看到我,缓缓的站起来,颤抖的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饱含泪水的眼睛笔直的凝视着我,她抬起头看看晚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告诉我,她对这次重逢,痛苦的等待了很久很久,她对这次重逢在脑海里虽然经过了无数次的排练,但此刻她也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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