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五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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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玉树因为用力摘桃,身体失去平衡,从桃树上跌了下来,“噗通”一声落进了树下的池塘中,池中的淤泥被她这一搅动,顿时变成了一团污水,泛着令人恶心的臭味,瞬间将她吞没,梁诗书吓得“哇哇”大哭,梁小玉和葛冰玉也傻了眼,呆呆地望着赵玉树在水中挣扎,不知所措。

只有张再景不慌不忙,只见他甩掉鞋子,跳进池塘,抱起已经吓得半死的赵玉树,使尽全身力气将她推上了岸。

今年夏天雨水多,池塘中的水自然比往常年积得多,塘水的深度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可能威胁性不大,可他们还都是一群孩子,又也不会游泳,落入塘中,自然会有生命危险。

孩子们当中,就算张再景个子最高,池塘的水已经齐到他的嘴巴,赵玉树必张再景矮了半头,又是从高处跌下,半躺着入水,脚下的淤泥又粘又滑,她一时难以站立起来,两手无助地在水中乱抓,慌乱之中呛了几口脏水。

张再景让她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拍着她的后背,鼓励她把胃中的脏水吐出来,赵玉树干呕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大口腥糊糊的黑水。

可能觉得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赵玉树竟然“呜呜”哭了起来,脸上的泥巴和眼泪,被她的脏手抹得乌漆嘛黑的,葛冰玉和梁小玉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张再景也笑着说:“快别哭了,玉树妹妹,再哭脸就变成黑包公了。以后呀,你可不能这么逞能了,女孩子要是什么都行,还要我们男的干什么?”

一边说,一边想扶赵玉树起来,他说:“你起来活动活动,让我看看骨折了没有?”

听了张再景的话,赵玉树心里暖暖的,看来她一向喜欢的再景哥还是很关心她的,今天要不是他,自己还不定有多糗呢。

葛冰玉见赵玉树哭得伤心,想跟她开个玩笑,就说:“哥,她家就是开正骨馆的,骨折没骨折,她可比你懂得,是吧,玉树?”

赵玉树被嫉妒蒙蔽了心灵,完全误会了葛冰玉,她想,讨厌的葛冰玉竟然奚落自己,不就是仗着她是张家的养女吗?自己要是也有个张再景这样的哥哥该多好?可惜呀,他爹娘生了五个孩子,就剩下她一个,想到这,她不禁叹了一口气。

“你这不好好的嘛,叹什么气啊?”张再景说,“你身上的衣服弄脏了,得赶紧换一换,要不被大人们看见了不好,冰玉,你带她去你屋里,让她洗洗,找件你的干净衣服给她换上,喏,好在这件好看的裙子没弄脏。”张再景将梁小玉手里的红裙子拿过来,递给赵玉树。

不料赵玉树头一扭,倔强地说:“我不去她的屋子。”

“为什么呢?你这样子让赵叔和赵婶看见,会怪我带你到危险的地方玩,我爹妈也会骂我的,为了我不挨骂,你也得把衣服换了。”说着就来拉赵玉树。

赵玉树执拗地说:“我就是不去她的屋子,也不穿她的衣裳。”

张再景挠挠头皮说;“有了,我姐的屋子一直空着,她从小到大穿过的衣服都在里面,我带你去她那里吧。”

说着,拉起赵玉树,几个人在后面跟着,悄悄进了张玉婵的屋子。

赵玉树环顾了一下,见屋子里窗明几净,炕上的被褥就像刚刚叠起来一样,一个敦实的红木大衣柜立在北墙边,旁边是一个红木的高低柜,摆满了张玉婵的照片,有半身的,有全身的,虽然照相技术不高超,但张玉婵的青春和美丽,似乎呼之欲出。她不仅感叹,张玉婵的房间可真洁净优雅啊,仿佛主人根本没有出嫁,天天都住在这里一般。

拉开高大的红木衣柜,一摞摞的衣服出现在面前,春夏秋冬的都有,张玉婵也是个细心的女子,按照一年四季分类,用桑皮纸一一做了标记。这些衣服虽然新旧不一,但都素雅整洁,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儿,赵玉树从中找出一套适合她的,大体比量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放在炕上。

这时,张再景搬来一个大木盆,往里面倒了半盆凉水,葛冰玉提来几个暖水壶,顺手递给她一块香喷喷的上海牌洗澡皂,俩人反身退了出去。

赵玉树关好门,先洗了头发,又擦拭了身子,换上张玉婵的那身衣服,往穿衣镜前一站,嗬,衣服就像是量着她的身子定做的,简直合身极了,她马上忘记了刚才的惊吓和窘迫,在穿衣镜前得意地转了几圈。

打开门出来,大家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梁小玉叫道:“天呀,玉树,要不是你比玉婵姐姐矮了一头,我差点以为是玉蝉姐姐回来了。”

赵玉树得意地看向张再景,他笑着点点头说:“真的很像,我以前倒是没有发现。“

赵玉树知道,张再景心里最敬爱姐姐,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中学毕业后,赵玉树在父亲的医馆里帮忙,张再景倒是经常来医馆,每次都是例行公事一般和她打个招呼,就进去找父亲。

这期间,她也听说张家在给张再景物色媳妇儿,张再景对此不甚积极,高不成低的,就一直单着;而给她提亲的人更是踏破了门槛,但是赵靖奎本着宁缺勿乱的原则,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令他满意的人选。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转眼赵玉树已经十七了。这要是在先前,十七岁的女儿还待字闺中,是要被人笑话的,民国之后,新思想、新风尚吹进了这个边远小城,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发生了变化,以前不能想象的事情,如今也逐渐接受,并习以为常了。一些女学生勇敢地走出家庭,出外学习就业,甚至飘洋过海,远涉国外,晚婚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了。

这一天,张再景又过来找赵靖奎,正好赵靖奎刚接诊了一位小腿骨折的病人,和刘春峰俩人在里面忙活着,没空接待他。

张再景也不是外人,赵玉树让他在大堂随便找个座位坐,又给他沏了一杯茶,就开始忙活自己的活,她将前几天晾好的黑膏药,一一折好,叠放整齐,再一摞一摞的,摆放到墙角的药橱里去。

张再景一边啜茶,一边问:“赵叔又要接诊,又要熬这么多黑膏药,真够辛苦的。”

赵玉树笑笑,说:“现如今,我爹已经不熬膏药了。”

“是嘛,熬黑膏药可是个辛苦活,还费脑子,你爹岁数大了,早该把这茬事交给徒弟们干,自己多歇息歇息了。”

赵玉树摇摇头说:“我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肯放心别人干?还不是得辛苦我?”

张再景听了,放下手中的茶杯,走过来,接过赵玉树手中的膏药,反复看了几遍,不相信地问道:“这些黑膏药都是你做的?”

赵玉树笑而不答,只问他找她爹有什么事?

张再景说:“我家的骨碎补好几天前就断货了,我爹寻思着这几天进货的车队也快回来了,不值当的派人再去省城买,骨碎补是骨伤科用量最大的药材,这兴州城里,就数你家的正骨馆规模最大,所以,爹让我来看看,能不能先借点使,回头我家车队回来,我再还些过来。”

“就这点事呀,不用等我爹了,我就做得了主儿,你跟我来吧。”

俩人出了厅堂,穿过后院,来到了库房。

赵玉树从腰间取出一大串钥匙,从中挑出一把,开了大门,张再景跟了进去。

赵玉树指着几个麻袋说:“这里面都是骨碎补,你随便扛。”

张再景笑道:“玉树妹妹,你也太豪爽了,可惜呀,我哪里扛得动?”

赵玉树找来一个口袋,让张再景撑着,自己拿起一把铁戳子,麻利地给他装了半袋子,说:“这些你肯定扛得动,先拿去使着,不够了再派人来取。再景哥,你这人也太见外了,别说什么还不还的,我家别的没有,药材倒是不缺。”

张再景看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麻袋,信服地说:“看来赵叔就是比我爹有眼光,今年的药材价格像是上了肥的庄稼——噌噌往上涨,我爹若是早存下一些,也不至于如今捉襟见肘的。“

“这也不怪张伯伯,药材的价格一年一个样儿,谁也吃不准,我爹也是歪打正着,嗳,说到我爹了,再景哥,我得跟你打听个事儿。”

张再景点点头,赵玉树继续说:“我爹自打过了中秋节就开始咳嗽,入冬以来,咳嗽得尤其厉害,隔着个大厅,夜里我还被他咳嗽声给震醒了。今天早晨吃饭的时候,他吐了一口痰,我偷偷往痰盂里瞥了一眼,发现里面有血丝,再景哥,你说我爹不会是痨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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