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莫向外求(2 / 2)
镇北王似乎在用行动来告诉在场所有知晓此事之人一句话:当爹的为儿子撑腰,天经地义。
当镇北王与长子幼子一起返回北境后,京都城便留下了张麟轩的恶名,一个脾气极大,比纨绔子弟还要纨绔的藩王公子。
此刻心中不痛快的张麟轩坐在桌边抄书不停,以至于他都没发现张欣楠正双臂环胸,靠在墙边盯着自己。
剑客明知故问道:“今儿怎么不练剑了?”
张麟轩闻言后,忽然停笔,扭过头盯着剑客。
“小小年纪,脾气倒是不小。修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若是没有持之以恒的毅力,就干脆不要走上此途。此外更是不要有投机取巧的侥幸心理,修行之路必须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没有什么捷径可走。至于某些旁门左道纯粹是恶心人的东西,你也不要有所奢望,修行之路,一旦行差踏错就很难更正。你父王让我教你练剑,你也应该明白,你的某些不足之处我都可以给你更正。但正所谓法不轻传,道不贱卖,你若不诚心学,我自然也不会诚心教你,所以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就此作罢。”剑客眯着眼笑道。
张麟轩并没有因为练剑屡屡失败而生闷气,实在是剑客有些话挖苦的太厉害了,少年听进心里去了,属实有些难受而已,这才不练剑而选择去抄书。
剑客有些悻悻然,小声嘀咕道:“一个剑修的内心抗击打能力也是很重要,再说了你是真的笨啊。”
“什么?”
“没什么。”剑客笑容真诚,“剑以后好好练,慢慢来总会做到的。我昨天连夜写了一本笨蛋少年……不不,天才少年习剑总录,里面详细记载了一些练剑的方法。后天便是五月初一,跟一个朋友约好了在镇北城见面,要出去几天,这几天你就自己按着书上写的练吧。”
天才少年习剑总录,这名字亏你想得出来。张麟轩满脸疑惑道:“书呢?”
“给求凰那个丫头了,我写的字跟你们大旭通用的不太一样,恰好那丫头认识,我就让她帮你翻译一下。”
张麟轩轻声哦了一声。少年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方才剑客说他五月初一要出去,就在后个,那今天不就是四月的最后两天吗,差点忘了件大事。
自从那场城前之战结束后,镇北王府便多了一条规矩,每逢月末,张麟轩兄弟几人无论是谁在家都要跟王妃一起去城东的那座观音庙敬佛祈福。
王妃信佛,连带着几个儿子多少都信些,其中以张麟轩尤其相信佛家的轮回之说。王妃每月月末的最后两天都要去庙里上香祈福,乞求菩萨保佑家人平安。这是府里每月一等一的大事,一向和蔼的王妃从不会因为任何事跟子女生气,唯独此事上从来都是不容商量。年幼张麟轩不懂事,总是不想去庙里,王妃唯一一次责骂也就是因为此事。
张麟轩大致估算了一下现在的时辰,赶忙穿好靴子,整理好衣物,寻问自己的半个师父,在确定自己仪容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后,急忙去王府大门外候着。
张欣楠瞧着新鲜,认识半个月以来,还未曾见过少年遇事有何慌张模样,想来有趣便一起跟了过去。见朋友的事不急,反正三十里一眨眼的事。
城东有座观音庙,规模不算大,也没有一般寺庙里的金身大佛,只有两尊普普通通的泥胚观音像。庙里僧人不多,总共才十八人,三个负责烧火做饭,三个负责砍柴挑水,三个负责敲钟念佛,三个负责扫地,三个刚入门的小沙弥负责抄录经书,此外还有一个疯癫和尚,平日里胡言乱语,最好烧鸡美酒,还有一个黑衣僧人,平日里好与人说些佛法,还有一个老和尚,算是主事之人,这座庙里没有主持一说,不过老和尚类似于这种身份。庙虽不大,但好在五脏俱全。
观音庙门前有一副对联,张麟轩初见之时便极为喜欢,不似某些故作玄虚之语的刻意做作,相反观音庙门前的这幅对联就很实在。
进门烧香,香火钱多少给点。
拜佛就走,走之后僧人咋办。
在张麟轩看来无论是僧人也好,道门真人也好,儒家圣人也罢,始终占有一个人字,而且始终还在人间,那么他们便首先应该是人,是人便有人的需求,如温饱,住行等就都需要考虑,如此他们便还是凡俗中的一份子,与修道之人口中默认的世俗之人,其实是同一种人。
今日来此敬香的人除了王妃和平日里的贴身侍女外,就只有张麟轩与剑客张欣楠两人。三公子成亲后,便应该独自外出开府成家,三公子麟熙本打算将自己的府邸安置在镇北城,不过老王爷最后没同意,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将府邸安置在了王妃早就选好的海宴城内。老王爷告诉张麟熙半年之内若边关无事则无需回去,当爹的总不能儿子刚成亲就让其与儿媳分地而居吧,至于边境的事便暂时全部都交给自己的四儿子张麟泓处理。老五张麟默和大旭的送亲队伍一起返回京都,带王府向朝廷谢礼。老六张麟燚去了竹芒书院问道,有些事还是用读书人的方式处理,吵架总比打架来的轻松。所以王府内就只剩下张麟轩这么一个练剑不成的闲人了。
王妃敬香,少年站在身后有样学样,礼成后,王妃去于庙里的僧人请教佛法,少年便跟自己的半个师父站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四目相对。
张欣楠许是真的无聊,便与少年说了些修行境界的事,张麟轩从自己半个师父的口中的得知,修行不止十个境界,十境往上还有一片广阔天地,只不过很少有人能走上去,毕竟更上一层楼这种事,很难做到的。最后张欣楠还不忘挖苦道,若是少年以后能以剑走到九境,便没白费自己一番辛苦教导。
张麟轩白了他一眼,懒得搭茬。
两人一左一右地靠在庙门外的柱子上,动作和神色如出一辙,皆是双臂环胸,目光中略有一丝不解,不约而同的望向大殿内的两尊泥胚观音像。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何渡人呢?
少年的半个师父,剑客的半个徒弟,两人相视而笑,自说自话,话虽不同,但道理却将近。
剑客讲剑随己心,莫困于外物。
少年说心有虚舟,何须他人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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