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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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钰将湖笔搁进青玉笔洗中,看着墨色寸寸晕开。

直至一斗清水变得浑浊,他方抬起眼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眼前的小姑娘。

“妹妹是不愿为我弹奏吗?”

折枝一凛,骤然想起昨日谢钰与她说过的话来——‘答应我的事,没有反悔的余地。’

直至今日,才明白他话中深意,只是已为时过晚。

谢钰已将所有去路堵死,而若是她连第一回都坚持不了,他便也可名正言顺的,将答允的一切收回。

而如今,她还不能失去这个容身之所。

柔白的指尖将春衫袖口揉得发皱,折枝轻咬了咬唇瓣,缓缓抬眸看向眼前的男子。

谢钰临窗慵坐着,白玉似的面上并无多少血色,长指握着深棕色的湖笔,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笔杆。

窗外春光如瀑,落在他那双窄长的凤眼上时,并未添上几分暖意,相衬之下,反倒更显淡漠疏离。

折枝羽睫一颤,紧攥着袖缘的指尖松开了,缓缓探出,轻搭在琴弦上。

她不敢去赌谢钰还剩下多少耐心。

折枝将谢钰亲手写的乐谱放在琴前,缓缓开始弹奏。

上房的槅扇虽已掩上,可东西十二面长窗却敞开着。

谁也吃不准,会不会有一位精通音律之人恰好自游廊上走过。

折枝胆战心惊,指上的力道卸去了大半,琴音是压了又压,只求让谢钰一人听清便好。

可原本便是陌生的曲谱,如今又瞻前顾后无法专心,好好一首旖旎柔婉的曲子,被弹得支离破碎,颠三倒四。

每每错漏之时,皆能换来谢钰一顾。

虽神色淡漠,并无责怪之意,但仍令折枝心颤不已。

一曲终了,汗已透了薄衫。

折枝这才敢抱着琴站起身来,竭力让自己语声平静,不带颤音:“如今也快到午膳的时辰了。若哥哥没有旁的吩咐,折枝便先回沉香院里去了。”

谢钰的目光落在她抱着焦尾琴的小臂上。

藕荷色的春衫袖轻盈垂落,搭在她纤细的臂弯处。

云遮雾掩中,隐约可见少女凝脂般的小臂。

骨肉匀停,肤色净白,远远望去,便似一只剔透精巧的白玉把件。

谢钰的视线停落稍顷。

折枝似是察觉了,耳缘上微微一红,旋即掩好了袖子,轻轻将焦尾琴挡在身前。

谢钰将她的举动纳在眼底,神色淡了几分,启唇对门外吩咐道:“泠崖,备轿。去一趟宫中。”

折枝一慌,满心都是谢钰要去告发她的场面,忙将焦尾琴撇下,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袖口:“哥哥去宫中做什么?”

谢钰的身量颇高,即便是对面立着,折枝仍要抬头去仰视他。

那双微抬的羽睫上染了一层珠光,令原本卷翘的长睫花穗似往下垂落,显出几分可怜。

谢钰的视线往下垂落,停在她的指尖。

小姑娘的手指纤细柔白,指尖染着淡红的蔻丹,搭在深蓝色的官袍袖口上,愈发精巧如玉器。

因着这个攀上他袖缘的动作,她才掩好的袖子又重新往下滑落,那躲在春衫袖里凝脂般的小臂藏不住,赤露在他眼前。

“上值。”谢钰欣赏了一阵,待小姑娘耳缘上的那点薄红渐次晕开,染红了一双小巧的耳珠,这才淡声开口:“妹妹以为呢?”

折枝一愣,忙将紧攥着谢钰袖口的手收了回去,红着一张小脸慌乱转开话茬:“既然哥哥有要务在身,那折枝便不叨扰了。折枝这便回沉香院里去。”

谢钰淡看了她一眼,未再多言什么,只抬步往门外行去。

途径折枝放着焦尾琴的紫檀木小案,谢钰略停了步子,将搁在案几上的那张琴谱捻起,信手打开了白玉傅山炉的顶盖。

乳白色的烟雾袅袅而起,将宣纸上的字迹晕染的有些模糊。

正当折枝以为,他要将这张琴谱与欠条一般付之一炬的时候,谢钰的指尖略一停顿。

随即转首望向折枝。

也不知是否她此刻的模样取悦了他。谢钰收回手,薄唇轻抬:“妹妹的天赋不错。假以时日,定能将这支古琴曲练得炉火纯青。”

谢钰放下了傅山炉的顶盖,抬手将琴谱递来:“这张琴谱,便当做是你今日为我抚琴的谢礼。”

折枝自不敢接,颤声推脱道:“折枝愚钝,不敢糟蹋了这首名曲。”

于此同时,门上传来泠崖的声音:“大人,官轿已经备好。”

谢钰见折枝始终没有伸手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言,只当着折枝的面松手,任由那张琴谱从半空往下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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