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论禅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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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云叟接着说道:

“岁寒虚度有千秋,老景潇然清更幽。

不杂嚣尘终冷淡,饱经霜雪自风流。

七贤作侣同谈道,六逸为朋共唱酬。

戛玉敲金非琐琐,天然情性与仙游。”

拂云叟也有千岁以上。

七贤指的是晋朝阮籍、嵇康、山涛、刘伶、向秀、王戎、阮咸七人,常常相约在竹林中游玩,当时人称竹林七贤。

六逸说的是李青莲常和孔巢父、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沔六人在租徕山竹溪边喝酒,因为这六人都是不做官,隐逸红尘,所以人称六逸。

拂云叟说七贤和六逸都与他是朋友,而七贤和六逸都是常常一起与竹林相伴。

唐僧学识渊博,又早已知道这三人都是妖精,听这诗句,心想:莫非他是个千年翠竹成精?

正想着,又听见劲节十八公笑着唱道:

“我亦千年约有余,苍然贞秀自如如。

堪怜雨露生成力,借得乾坤造化机。

万壑风烟惟我盛,四时洒落让吾疏。

盖张翠影留仙客,博弈调琴讲道书。”

唐僧听他们四人个个出口成章,诗句工雅,并且道出了各人的年龄和志趣,忍不住赞叹道:“四位仙翁,都享高寿,劲节翁更是千岁有余了。高年得道,丰采清奇,莫非是商山四皓么?”

汉初四皓,说的是秦末汉初的东园公、甪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四人,这四人都隐居商山,年过八十而不做官,都是皓首老翁,也都是高风亮节,所以人称商山四皓。

唐僧这么说,当然是对四人的溢美之词。

四老听唐僧如此抬爱夸赞,都道:“过奖!过奖!我们哪里能和四皓相比,只不过是深山四操而已。敢问圣僧,妙龄几何?”

唐僧双掌合什,躬身答了一礼,也吟了一首诗道:

“四十年前出母胎,未产之时命已灾。

逃生落水随波滚,幸遇金山脱本骸。

养性看经无懈怠,诚心拜佛敢俄捱?

今蒙皇上差西去,路遇仙翁下爱来。”

四老还礼称赞道:“圣僧自出娘胎,即从佛教,果然是从小修行,真是中正有道的高僧。我们有幸得遇台颜,冒昧求教,望以禅法指教一二,足慰生平!”

唐僧听了这话,才知道这四老把他带到这里来,是来找他谈禅论道的。从四人的诗文里,也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要来和唐僧论禅。

说到禅道,唐僧哪里会怕?

唐僧也不推脱,开口说道:“禅者静也,法者度也。静中之度,非悟不成。悟者,洗心涤虑,脱俗离尘是也。

“夫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遇:全此三者,幸莫大焉。至德妙道,渺漠希夷,六根六识,遂可扫除。

“菩提者,不死不生,无余无欠,空色包罗,圣凡俱遣。访真了元始钳锤,悟实了牟尼手段。发挥象罔,踏碎涅槃。

“必须觉中觉了悟中悟,一点灵光全保护。放开烈焰照婆娑,法界纵横独显露。至幽微,更守固,玄关口说谁人度?我本元修大觉禅,有缘有志方记悟。”

四老听了,齐声赞道:“圣僧真是悟透了禅机根本!”

这是先抬高一下辩论的人,接着就是出自己的招了。

果然拂云叟接着说道:“禅虽静,法虽度,只是要性定心诚,修持寂灭,涅磐己身,纵使是修到大觉境界,也是要脱了本来身体,终究归了无生之道。我们的道,又大不同了。”

唐僧问:“道家之道是非常道,体用合一,有什么不同?”

拂云叟笑道:“我们生来坚实,体用和你不同。我们是感天地以生身,蒙雨露而滋色。笑傲风霜,消磨日月。一叶不凋,千枝节操。

“像这样,从己身来修行,不与冲虚相克。

“圣僧也说:‘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遇:全此三者,幸莫大焉。’圣僧得了人身,生在中土,却为何舍正法大道于不顾,反往西方去求?

“你不求己身,而执着于梵语,去西方取经。西方佛经乃是用梵语写的,强译成文,早已偏了本意。

“何况天下正道,本来就是在中国,为何反而舍近求远,水中捞月,去西方求证?白白浪费了草鞋,不知道去寻找个什么?

“石狮子剜了心肝,忘本参禅,妄求佛果,就像是我荆棘岭的藤蔓纠纠缠缠,胡言乱语。

“这样的人,怎么能得接引?这样去做,如何能得印授?必须要检点自己,认清自己的本来面目,才能得道。否则就是没底竹篮去打水,无根铁树想开花。

“我们这深山里,清幽静雅,正是修行宝地,圣僧若是不弃,就在这里同乐天真,将来同上龙华,倒是美事!”

这一番话,说得有些重了。

说唐僧舍中土大道正法于不顾,反而浪费草鞋,去西方镜花水月取经,还要他“认清自己的本来面目,才能得道”。又想要唐僧留在这里,不要西去了。

唐僧被他这一番言辞,说得有些心惊。

恐怕双方辩论之时,道不同不相为谋,对方一时激怒,生出伤害之心,就性命危矣。

自己孤身一人在这里,万不可恼怒了他们。

听到说“认清自己的本来面目”,唐僧又有些暗暗诧异。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乃是如来弟子金蝉子转世,但当年为何要轻慢佛法,以致遭如来贬谪?还有入佛门前又是一副如何的本来面目,自己也是一无所知。

于是唐僧顺着这个台阶,转移话题,不再纠结于论禅,反而起身来双掌当胸,躬身行礼,问道:“贫僧愚钝,还请仙翁开示:何为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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