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98年的7月热的出奇，无一丝风，太阳炙烤着大地，人仿佛生活在湘水化工厂的高温合成炉里（温度估计比得上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了）。李正旺跟随湘水化工厂200多人的“闹事”的队尾亦步亦趋。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厂保卫科一班子“爷们”，他们盛气凌人、趾高气扬、还不时高声大叫：

“要老子下岗，老子要他下课。”

“我没饭吃，就到当官的家里，他添饭我就添饭，我不打、不抢、不骂！看他拿我怎样！”“我们这次来闹事就要把当官的门堵了，电拉了，让他们吹不成空调，热死他。”

“错！错！我们不是闹事，不是堵共产党市政府，“

走在队前中间保卫科长：彭海清，一米八多的大块头，赤着膀子，腰与肩膀不分，就像一大块厚厚的方形肉墙，现肉墙上泛着黑紫的油光，颤颤巍巍。听到此，他及时出言纠正旁边人的话。

“我们是工人老大哥，我们要生活，要吃饭，找咱们自己政府解决困难，懂吗？！“科长彭海清又意味深长地强调着。

“唉——米涨到1块3了。“

“肉8块，哎！儿子正长个”

“我屋里妹子（女儿）这学期学费听说又要涨，烦死咯人。“

吵杂、喧闹的队伍后面女职工居多，她们说的、怨的就具体的多、更贴近生活。

油嫂的口头禅”烦死咯人“带着浓浓闽南音，糍糍的粘粘的。很是粘人，李正旺顺着声音找到了油嫂。油嫂的眼角微微上翘，明显可见少许鱼尾纹，体态丰盈，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很有点半老徐娘的样子；李正旺还注意到，油嫂今天穿着湖蓝色的短裙，裹得屁股更加丰润肥大，站在她后边逆着光很容易看清她短裙里是一条黑三角内裤，李正旺忍不住不时瞟一眼那儿；同是还注意到油嫂脚穿着白凉鞋，黑短丝袜，小腿以上白晃晃，奶奶的！闹个事，还要穿成这样？哎！阳光太刺眼，李正旺有点神不守舍。

李正旺从化工学院毕业分到湘水化工厂才一年，厂里效益是一月不如一月，产品买不出，货款收不回，工资发不出，今年4月的工资拖到7月还未到位，工人情绪很大，说怪话的、整天埋怨的、怠工的、甚至暗地搞破坏的、偷盗的人都多了起来。厂里的领导呢，依然忙忙碌碌，小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大会小会开过不停，表态、发誓、高呼要：“力争把产品卖掉，把欠款收回来，重整旧辉煌…！”

然而鸭子死了——嘴还硬，最后都是“卖”在嘴上，“收”在嘴上，“整”在嘴上。湘水化工厂就如陷入沼泽的野兽越挣扎陷地越深。

而后有传言：湘水化工厂已资不抵债，湘水市政府已把湘水化工厂作为第一批破产改制的国有企业；也有传言：政府要把湘水化工厂卖给香港老板；后来又说是卖给大型国企中盐集团，不一而足。

酷热的6月中旬，湘水化工厂彻底停产了，留下小部分人守厂值班，其他人每月领200元生活费暂时待在家里，等待市场好转再开工上班。

开始是个别人去市政府上访，反应问题，举报他人，然后是几个生活困难工人去市政府解决困难，再后是成群，最后是各部门各车间有组织有纪律同去上访！今天就是人数最多的一次“上访”。

队伍经过几个路口，不断有同事加入，队伍不断壮大，不断拉长，路上的行人也不断加入进来，跟着看热闹、起哄。

看到群情激动、热情高昂、浩浩汤汤的队伍，李正旺有个错觉，仿佛是回到从前的电影中：大家为民族、为生存、为自由、为解放全中国：游行、罢工、示威，打土豪、分田地，闹革命……！

队伍转进一条宽阔的树荫的大道，马路两边高大的法国梧桐树枝繁叶茂，挡去了大部分毒辣的阳光，但黄豆般大的汗珠依然挂在游行队伍中的每个人脸上。

路尽头就是湘水市政府，此时不知谁高声起了一个头：“团——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咱们工人有力量》嘹亮、高亢的歌声响彻云霄、气势如虹……

快接近市政府大门时事先准备好的长横幅、标语先后被展开、高举。

“我们要工作“

“我们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