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坎坷的理想 (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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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檀香山,基本上没有人不把昨天在港口生的惨案挂在嘴边。

这座旅馆也是如此。所有能见到的人,都在针对港口生的纵火事件和听到的怪异声音这两方面,互相提出各种各样的奇怪说法。而没有加人他们行列的人,就马上抱起包袱,连滚带爬似的付账走人。

关于萨拉卡埃尔的宣言,只要他还没有被歼灭,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就依然会残留在人们的印象中。因为自称[革正团]的他,并没有展开隐蔽一切的自在法·封绝,就直接在人们面前高声宣布了起来。港口也依然残留着展开封绝前的损伤痕迹。因为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那么的清晰和明显,以至于无法用怪异现象这么简单的说法来掩饰过去,现在已经演变成名副其实的事件了。

就算之后能把他打倒,如果长期让这种情报停留在意识中的话,也许会因为某些意外而残留在记忆或者记录之中。自古以来对于这种例外情况,他们都会为此做好事前准备。但是到了近代之后,“那个”又可能会牵扯上别的问题和悬念。

匆匆忙忙地付账离开的客人,跟一个拿着盛有大量饮料和水果的托盘、身上穿着大尺寸衬衣和长裤的少女撞上了。

“哇!呀……”

因为脚站不稳而感到焦急的少女——“极光射手”琪娅拉·托斯卡纳,为了不至于把东西倒下来而拚命地保持平衡,碰上了一个站在背后的身穿裙子的女人。她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几乎要整个打翻的盘子。

“对、对不起。”

面对慌忙道歉的她,穿裙子的女人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总算放下心来的琪娅拉,重新打起精神,终于走到了师傅所在的桌子前。

“大家久等了。”

“那么,我们开始吧。”

萨雷看见徒弟坐了下来,就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关于他们的目的,通过这样的骚动来把传闻扩展到整个太平洋——有这个可能吗?”

“就为了引这种一时性的事件,那些在跟海魔作战的时候也躲藏了起来的家伙会这么轻易跑出来吗……虽说是对方的主动攻击,但光是问候一下就收场的话,也还是有点莫名其妙呢。”从插在他腰际两侧的十字操纵具——二为一体的神器“莲格”和“扎伊特”中,传出了“绚之绢挂”基佐的声音。

琪娅拉一边伸手拿起水果,一边侧着脑袋说道:“对手竟然是那个[革正团]……光是由我们来应付,真的没问题吗?”

“不管有没有问题,我们也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也不是像海魔那样成群结队地大举攻来,只要把他们找出来干掉就行啦。”

从少女左右两侧的饰——箭镞型神器“佐丽亚”之中,传出了“破晓的先驱”欧德莉娅和“夕暮的后尘”维捷露娅的不负责任的起哄声。

哈利搔了搔脑袋,向着旅馆外边那绿蓝相接的景色望去。

“不管怎样,隔着太平洋的话也无法进行远程对话,自在法也一样不行。就算要乘船去征求意见,夏威夷也实在太远了。在这种距离下,那边的指示是不可能跟得上状况变化的。”

现在是一九o一年,电信网络还没有覆盖到夏威夷群岛上。跟相当早期(一八六六年)就铺设好线路的大西洋不一样,在美西战争爆之前,这里的战略价值一直没有引起重视。而且为这小小的岛国铺设电信线路也没什么价值,再加上单纯的距离技术问题,施工一直拖延至今,直到来年的十二月才能开通。

虽然通信网已经覆盖到美国的西海岸,但是从檀香山算起的距离是……到圣弗朗西斯哥为3841公里,到洛杉矶是41o5公里那么遥远(顺便一提,到位于太平洋另一侧的东京是6216公里)。用船来回的话,光是在路上就要花上半个月。他们自然是不可能那么悠哉游哉地跑去征求欧洲的指示了。

“在我们看来,现在就只有以我们能独立进行的形式展开调查了。”

面对神色有所不安的哈利,萨雷若无其事地说道。

“唔,反正火雾战士本来就是自主行动的啦。不管对手是谁,要将其歼灭的结论也是不变的。除了搜索敌人的方法以外,也没有什么令人苦恼的问题吧。”

“关于具体的方法,你有没有什么提议呢,史密斯先生?”

哈利向基佐“嗯”地答了一声,然后摊开了昨天的地图。

“就算那帮家伙通过夺走的‘特塞拉’来隐藏行踪,只要他们是‘使徒’,就一定要通过啃食人类来获得‘存在之力’。如果在火雾战士跟海魔战斗的数年里,那帮家伙一直都在潜伏的话,那么他们应该是不会冒着被现的危险而出来啃食的……也就是说,啃食的地方一定和根据地非常接近。这应该是很合乎情理的想法。”

琪娅拉一下子就醒悟过来了。

“也就是说,只要调查一下各岛的火炬数量就行了吧?”

哈利向聪明的少女点了点头,然后在地图上指出了他们所在的檀香山作为基点。

“的确如此。正如昨夭所说明的那样,那帮家伙有可能潜伏的大岛——”

他先指了指东边,然后又转到了西边。

“东边的考爱、尼豪岛,西边的夏威夷岛——就是这三个岛了。作为潜伏地点来考虑的话,考爱岛有着较多的溪谷和高山;尼豪岛的整体都作为私有地而被封闭了起来;夏威夷岛是主要八岛中最大的岛,比较适合用来啃食人类。各自都有各自的优势。”

萨雷在帽子之下审视了一下两侧的地势。

考爱、尼豪岛就在他们所在的瓦胡岛旁边。

夏威夷岛则夹着其他的主要四岛,处于最远的位置。

虽说如此,但是如果要把地方的远近跟敌人的企图联系起来的话,也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那个名叫萨拉卡埃尔的“红世魔王”,根据其富于理性的说话方式和文雅大方的举止看来,应该是一个相当有心计的人。所以并不能用“因为离得近而一时焦急、因为离得远而采取出其不意的行动”这些单纯的想法来推断。

“果然还是只有从他们向我们动手的理由来逆向推算这个办法了。”

听了契约者的沉吟声,身为搭档的基佐补充说明道。

“说到底,那些以传教为生存意义的爱抛头露面的家伙,为什么这好几年来都悄无声息地潜伏起来了呢?这个就是最大的谜团了……因为那帮家伙不像其他的组织,根本就不需要建立根据地之类的啊。”

琪娅拉把这个想法向前推进了一步。

“反过来说的话,这个夏威夷群岛中存在着他们潜伏起来的理由,是这样吗?他们之所以出现在我们面前,大概是因为被我们进行详细探索的话,他们就会感到困扰吧?”

“那不是为了拖慢我们的脚步而进行的牵制吗?”

“也许是趁这段时间来巩固准备吧,真是小气的家伙!”

听了欧德莉娅和维捷露娅的话,萨雷深入思考了起来。

“如果他们是为了保护数年来准备的‘某种东西’而到处活动的话,那么用‘小气’来一句话概括也太危险了吧。说不定,他们是为了得到这段时间上的空白,才故意让海魔们在太平洋上肆虐的呢。”

感觉到问题的规模突然间变得庞大起来的琪娅拉,进行了一个可怕的想像。

“也许,不仅仅是檀香山外界宿的袭击,连之后生的太平洋全域的海魔攻击,也都是由[革正团]主导的大规模作战中的一环……有没有这个可能呢?”

“嗯,等一下,这一切都只是从状况上进行的推测而已。”

面对急着得出结论的徒弟,萨雷伸出手掌制止道。

“那帮家伙的行为所带有的意义,应该最有可能就是像你们刚才说的,是为了对我们展开搜索的牵制。这样一来,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采取阻止这个企图的行动了。”

“也就是说,不让敌人有时间上的宽裕,尽快开始搜索……是这样吧?”

萨雷向基佐点了点头,然后向哈利说道:

“我们尽快行动吧。能够安排在岛屿间移动的船只吗?”

“没问题。即使港湾事务所不行,我也认识好几个有船的人,可以去找他们商量——”

“那个——”

面对干脆利落地作出回答的青年,琪娅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啊,怎么了?”

“我们……要用船来移动吗?”

听她问出这样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哈利就觉得她可能有什么不便,于是问道: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不,那个……”

琪娅拉并非以平时的干脆口吻,而是诚惶诚恐地小声说话。

“如果……自己飞去的话,是不行的吗?”

“那个……因为夏威夷群岛的人口相当多,很容易会被人看到,而且还很可能会被敌人抢先一步现,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还是不要以飞行作为移动手段比较好。”

“是……这样的吗。”

如此回答的少女,表现出明显的失望表情。

这样一来,就连哈利也感到在意了。

“琪娅拉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适应坐船之类的特别理由呢?”

“的确是不适应坐船……但是……也不是晕船什么的……”

“?”

因为不明白她的意思,哈利就转眼向她的师傅看去。可是他也只是耸了耸肩膀,什么都没说。

这时候,在哈利的耳边——

“……有……出来……”

传来了一声无法判别内容的细语声。

“是、是什么呢?”

“……因为有嶂娜……那个、会跑出来……”

“——啊!”

原来如此——哈利也只能这么说了。

当时的船,实在远远谈不上干净。如果是作为观光地获得开之前的夏威夷的话,在岛与岛之间移动的联络船,除了私有船之外,并不存在光用来载客的船,大部分人都是租借一些运载家畜、甘蔗和加工食品的货船来渡海的。

而那些船的船底都积聚了一些腐烂的饲料、货物残渣、牲口的粪尿等等肮脏的东西,所以除了琪娅拉说的嶂螂之外,苍蝇和跳蚤之类令人不快的害虫更是多得可怕了。

哈利作为一个人,对这一点也跟少女深有同感,但是他还是必须把事实说出来。

“对不起。在跟海魔的长期战斗中,外界宿的专用艇都全部被破坏了。”

而师傅则粗鲁地说道:

“反正之后也会用洁净之炎的吧,要求就别那么高啦。”

话音刚落——

“但、但是我……那么大的嶂螂、在这次乘船旅途中……第一次……”

“萨雷,我们的琪娅拉可是淑女耶?”

“就是嘛就是嘛!我们可是有权利要求一个清洁干净的地方的!”

哭诉、规劝、怒喊……三者各不相同的抗议马上就爆了出来。

“啊——啊——啊——吵死了!”

仿佛要无视她们的言似的捂住了耳朵的他——

“在渡过太平洋的时候,她睡在哪个地方呢……这方面,并非作为师傅,而是作为她的监护人,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感想吗?”

现连搭档也没有站在自己这边,于是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的确,在太平洋航路的途中睡在廉价船舱的时候,遭到了足足有拳头大(据本人所说)的“那只东西”袭击的琪娅拉,自那以后就一直睡在甲板旁边了。虽然这是火雾战士才能采取的做法,但不管怎么说,少女的确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那么,不如就先从陆路走到岛屿的边缘,仅仅在遇到海面的时候才飞过去——这样的方法怎么样呢?”

哈利提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

萨雷这才向琪娅拉看了一眼——

“……”

“……”

看到少女以湿润的眼眸出哀求的样子,只得无奈地隔着帽子搔了搔脑袋。

“……啊——真是的,知道啦,就这样定吧。”

“谢谢你,师傅!哈利先生!

琪娅拉欢喜得扑向两人,拉住了他们的手。

在阴暗的房间里,男人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正在唱着歌。

他的视线正对着墙壁上的窗框外面。

“——甜蜜的记忆回到我身边——”

在他所看到的窗框外面,只有一面毫无特征的岩壁。

“——过去的回忆鲜明地重现于脑海——”

只不过为了做个样子,而在岩壁上装了一个窗框而已。

“——亲爱的人啊,你是属于我的——”

但是即使如此,男人也依然面对窗框梦想着各种不存在的东西,继续唱着歌。

“——真正的爱一定不会离开你——”

明知道这个梦想绝对不可能实现,也依然在继续。

“——再见了,我的爱人。再见了,我的爱人——”

那苦涩的声音所带出的悲伤韵律,最后也无法越过窗框,只能消失在虚空之中。

在消失之前的瞬间,一个听到他声音的人走了过来。那个人以锐利勾爪的前端“嘭嘭”地敲了敲那没有关上的门,然后说道:

“同、同志克罗德,差不多到时间了。”

那个人正是拥有正圆形的双眼、以两足直立行走的黑犬——“吠狗”杜古。

被唤作克罗德的男人站了起来。

“明白了,同志杜古。”

在粗壮的身体上穿着朴素的西装和长大衣,头上戴着帽子。光看外表的话,完全是属于人类的姿态。然而,其中只有那飘荡着虚无感的视线,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啊、没有啦。”

杜古弯着腰转过身,在前面给这个可怕的男人领路。

在用混凝土和铁架加固过的走廊上,只回响起清脆的脚步声,两人慢慢地往前迈步。或者应该说,是杜古配合着克罗德的步调,偶尔还会因为乱了步伐而差点摔倒。

杜古小声地打破了这一段沉默。

“那个、真是一好歌呢。”

如果对方没听到的话,就当自己没说过算了——虽然杜古心里这么想,不过很快就得到了清楚的回答。

“嗯。”

“那歌,是你作的吗?”

“怎么可能。”

克罗德呵呵地笑道。

“在去跟那个女人接触的时候,听到她正在唱,所以就让她教我了。据说那歌就记载在莉里渥卡拉尼女王遭软禁的时候写的那本书上面。”

“莉里渥……是这个地方的女王吗……”

“嗯,是描写离别后的恋人的歌曲,大概也包含着对国家的哀悼之情吧。”

对夏威夷传统的文学和音乐都有很深造诣的、夏威夷王朝最后的女王——莉里渥卡拉尼,由她作词作曲的“珍重再见”——虽然本来是一描写近卫军人和市井姑娘的离别之恋的情歌,但是人们也经常会把被夺走了国家的女王的境遇也假托于其中,为了缅怀而唱出这歌。

杜古动起了满是利牙的嘴巴,学着唱了起来。

“——甜蜜的记忆回来——是这样吗?”

看到他似乎觉得很喜欢的样子,克罗德就为他订正了一下,把这当成是路上打时间的消遣。

“——甜蜜的记忆回到我身边——应该是这样。”

“对了对了,啊——”

说完,杜古就从毛皮的某个地方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面对稍微吃了一惊的同志,黑犬一脸满足地一边写一边回答:

“在不久前,同志萨拉卡埃尔、跟我说要这样做。因为、我的记性很差。”

“……单词拼写错了啊?”

由于身高差距的关系而进入了视野的、那令人意外的帅气字迹,却跟歌词的拼写完全不吻合。于是,克罗德就如此向他提醒道。

但是,杜古却笑着说道:

“没有关系的,这种记载方法,也是同志萨拉卡埃尔教我的。”

“……?”

“我们‘使徒’一旦死去就会消失。我们就算认真去写,也还是会跟我们一起消失。不过,听说如果用暗号和秘密文字来书写的东西,就好像没问题。”

“噢。”

“好像是说……”

他马上就把笔记本翻到前面,确认了一下。

“对,就是这个……”

他稍微花时间解读了一下自己所创造的暗号,然后终于开口道:

“对,‘只要文字和含义的关联性能够偏离到能够越过世界夹缝的话,就会有可以流传到后世的可能性’,就是这个。”

这时候,克罗德忽然察觉了某件事,问道:

“你是以自己死去为前提写下来的吗?”

“也会有、这个原因啦。如果我记载下来的线索,恰好落到了同志萨拉卡埃尔的手上,就可能会派得上用场。”

“你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呢。”

“是……吗?”

听到克罗德的声音中包含着笑意,杜古一脸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去。

“比起那个,你继续把后面的、告诉我吧。’,

“噢——过去的回忆鲜明地重现于脑海——”

在昏暗的通道中,两人一边哼着歌曲,一边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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