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所思(1 / 2)
夜深如晦杨真独卧一间辗转反侧却是怎也睡不着脑海里反覆翻腾着日落前雪峰上的一幕。
那道明媚的身影总是不由自主地浮上心海挥之不去斩之不绝。
他一次又一次告诫自己斩断癡心妄想专心求道却又总在午夜梦回时陷入迷茫。
楚胜衣昆仑掌律真人的弟子一代天骄不世之才才学品貌无一不佳新一代昆仑弟子中的佼佼者精英中的领袖。
如是……自己拿什么与人比自己在清师姐眼中充其量是个值得怜惜小师弟罢了。
想及至此他心中无比颓丧莫名的痛楚如同梦魇一般侵噬纠缠着他的心愈陷愈深难以自拔。
他心知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自从那人时常出现在清师姐身边之后自己就失去了平常心。再没有了初回山的欣喜脸上也失去了欢笑更多的是沉默。
每回见到那人潇洒出入玉霄峰在师兄师姐面前谈笑自若那沖和淡然中不经意流露的高人一筹他每多一见一回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屈不平就像那火山一般在心底酝酿更炽更烈十倍百倍让他直欲狂。
在那些时刻里萧清儿平日如沐春风的微笑变得那么刺眼就像盛夏当空烈日一般灼目杨真心底纵然再卑微但他骨子里却是很骄傲的人。
他不服他不甘……这样的声音一直在他心中徘徊不去然而他又能如何?
近一段日子甚至好几次打坐冥想之时妄念翻滚四肢百骸血气浮动幻觉迭起心中隐有所觉那彷是走火入魔之兆。即是如此他也不敢对任何人倾诉总觉那是难以启齿之事。
一个声音在他心中不住回响……不不能这样下去!修道人该断情绝性!
如何断情绝性?
心坚志凝道心固万千险阻来无路。
明心明志开大道**八荒任我行。
荒唐啊荒唐自古修道人又有几人能舍弃七情六欲斩绝尘根直达太上忘情?师父他不也没有作到吗?
几番天人交战。居室内只得一声怅怅的哀歎经久不息。
臆想终归是臆想心思多敏的少年耐不住纷乱的思绪起身和袍推门而出走在外廊上冰冷的气息令他精神一振。
天上那顶大圆月近乎就悬在玉霄峰咫尺触手可及皎洁的月华泼洒在琉璃瓦、青石坪柱梁碧波上折射出道道清晖鳞光。夜凉如水心凉如斯。
他忽然想起了昆仑山下河阳镇已经朦胧一片的人们想起了小蓧姐如今她早该嫁人生子了吧也不知她还记得自己么?
爹娘的坟头上也许爬满了杂草会有人清理么杨真心中苦笑答案不问自明。这六年来他竟没有为他们上过一炷香自己还真是个不孝子呢。
如果自己当初选择留在山下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流浪街头乞讨度日?
众生同碌苟延残喘?
人生没有如果杨真不再是昨天的杨真今日的杨真又该何去何从?
每日拼命的练功求进依旧挡不住心中的寂寞和茫然有些事情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倾诉心中冷暖唯有自知。
在山下的日子里只求一日三餐温饱衣能覆体路能行正若能多有几张笑脸相对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在仙府中看起来万般皆好一切自足为何如今心中反而更加空荡荡没有着落彷彿在无尽的黑暗中彷徨的游子。自己是否祈求太多了?如今踏上仙道之路人生路遥没有尽头在九州生灵中已是最逍遥得志的那一群人。
可是天道路上凶险莫测纵然走到最后那最后又是什么呢?问天问地问己。唯有虚空无垠和自己的回音激荡。为何知道的越多越觉自己的浅薄和无知。
记得大师兄说过古时曾有大神通之人飞上太虚之极现大地竟是圆的一个无垠大球而后告知众人却是无人置信纷纷言曰荒诞。
天圆地方盖天之说那才是苍生亘古的认知。
哈哈……上九天邀月与日同行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当能实现。
之后呢登虚长生天脚踏金祥云四海八方斩妖除魔?
再后来呢?与天同寿破虚通天飞升天界位列仙班?
杨真从未现自己脑海中如许多的疑问和迷惑这些师父和师兄能替他解答吗?
他不知道也不想去问。
一番胡思乱想后杨真现自己竟平静了许多杂念渐渐收敛、理顺望着明月隐隐有一层明悟涌上心头。
萧清儿的影子在他心中更加清晰了那股莫名的情愫又甜又伤悲喜交侵隐约有一种脱其上的感悟心中阴翳似乎散去大半。这一刻杨真恍然觉得自己长大了许多。
爱恨情仇生老病死就是凡俗之人的一生。
恨当初山下无数次欺辱他的街头青皮那刻薄的老闆娘无数个孤独的夜晚里他曾咬牙切齿地痛恨过。
那时力弱无助的他面对一切只能以一张笑脸来面对因为很小的时候娘亲告诉他一个道理:用笑脸能包容一切。
他早早学会了麻木和容忍只有在无人的时候他才能找回自己。
至於爱他并不懂得他对萧清儿的感觉是否叫爱杨真在伯云亭的私藏杂书里看过不少人间情爱故事有些感人肺腑催人泪下但总觉那是很遥远的故事与己无干……自己不过是一个人在黑暗的角落里自弃罢了。
「呜……」轻声呜咽传来小白狐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榭栏上牠一身银白的软毛在月色下闪烁着莹光温柔而恬静一双红澄的眼睛幽幽地望着他。
「小白你也睡不着吗?」杨真心中涌上一股柔情轻轻弯腰将其揽抱了起来他虽不懂得这小东西的感情却能感觉到牠对自己的癡缠真是灵物有心啊。
忽然一个念头涌了出来。自己所思所想所迷茫都是所谓天道的一部分吗?
历劫万千才得心功圆满?
天章大义有讲修道人须持有宽广仁德博爱之心胸怀天地才能纳天地於道心自己陷入儿女情怀能入却不得出正是因为放不开怀抱么?
心魔?一个修道人禁忌之雷霆猝然打入杨真的心神中。自己终於迈入辟穀后期聚元阶段了?
一念及此他明白了自己的境况来由修心止性功行自然才能安然渡过此关有机会成就金丹之道。
然而这是修道人第二道关隘和他一般修行阶段的人九成以上终身也无法突破到金丹期三两个甲子之后终将化作土胚一块。
当初伯师兄用了六十年才功成冷师兄用了三十年自己呢?
冷师兄如今更是修到了元婴期等若有了不灭之躯自己在玉霄峰确实是最差的那一个。
但他知道他入门来得太晚唯有苦心修行始有机会迎头赶上。
但他也知道自己用功别人何尝不在用功?如此看来追上那人是没有希望了。
尽管一夜静思想通了很多却是难以释怀。
道家经典中总讲无尘自虑无欲则刚然而人的思慕所求却总是身不由己。
「吱呀——」房门声响与杨真隔临的居室内出了一人白袍劲装一身出行的打扮正是伯云亭。
「睡不着?」伯云亭遥遥招呼道。
「大师兄又要出巡了么?」杨真答非所问。
「是啊。我与天外峰的玄道师兄负责这半月的昆仑巡守。」伯云亭说着走了过来。
「仙府不是有仙阵守护吗为何要巡守?」杨真老早就有这个疑问。
「不然。」伯云亭站在了杨真身边。「仙阵依託地脉灵气而成耗费灵力甚巨平常仙阵只开启了遁空阵和天行阵两个子阵抵不住一些奇异法宝的开山破地以及一些臻至化境的穿山遁地之术。」
杨真点头表示明白了。
「小师弟……你最近心神有些不定啊。」伯云亭正欲出却又回转关注着杨真。
「大师兄多心了师弟一切都好。」杨真回头挤出些微笑容。
「有事不要藏在心里大师兄若在凡俗也是个入土的老头子了。」伯云亭拍拍杨真肩膀看着个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大孩子心底透亮迟疑半晌终是没说什么祭剑飞空而去。
「小白你该回去了不然月儿师姐会说我偷了你。」杨真丢下迷糊的小白狐小东西醒来后依依不舍地绕着杨真脚下转了两圈几闪之后消失在黑暗深处。
杨真待了片刻翻身一个腾空翩然落到了舍顶高高的脊樑上。迎着太阴精华露天打坐冥想起来。如水月华很快侵袭了他一身清光包衣银衣羽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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