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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澹的人生,从来都无法用顺遂来形容。

从十九岁辍学步入社会,从此便没再见过父母,一个人在莫大的世界里如深夜行路,高一脚低一脚的摸黑前行,踉踉跄跄、磕磕碰碰、跌跌撞撞。用康灵的话说,康澹的眼中从来都蒙着一层灰色,对世界不抱希望,习惯了冷漠和独善其身的世道。这结果也是必然,康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人指导过他该怎么行动,没有人教过他面对困难时改如何是好,面临抉择时该如何判断,康澹能依靠只有自己。

摔倒了自己爬起来,被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脚磨破了就跪着前行,满身的泥泞也不允许停下,有人踩着自己爬也爬不动只能怨自己太弱,只许前进,没有退路,苦难面前,要么克服要么死。

嗡。

康澹脑袋一响,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驻足在水中,回头,是一望无际的水面,前方,同样茫茫无垠,只有浓浓的迷雾。

泡在冷水里,冰冷和刺痛无时不刻的钻入康澹的神经,脚陷在烂泥中,每一步都举步维艰,拼命的想挪动身子,但掣肘的感觉激烈,好像被看不见的人扯着衣服。

在做梦。

即便陷在睡魔的怀中,康澹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这是康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奇妙感觉。

再抬头看向周围,除了水还是水,不知在广阔的湖里,还是汪洋大海,明明脚踩在什么上面,却总有迈出一步就会跌入无底汪洋的淹没在水中的错觉。康澹不愿继续泡在水中,急于离开,但他不知道逼迫自己走下去,到底能不能走出这水池,他只能克服着恐惧,携带着满身的痛苦,硬着头皮往前走。

然而,在一切得到答案前,康澹却看到了让他沉重的头颅重新抬起的光芒。

安登,如云般轻盈,流彩般夺目出现在岸边,迷雾像是被安登驱散了一样,远离她散开。安登没有注意到康澹,好像在播放她生活的录像一样,无序的进行着各种动作,好像在什么地方往来,好像在和谁说话。安登一举一动仿若轻柔的舞蹈,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是那么的卓尔不群。

康澹看不清安登的脸,但却无比确信,那个发光的岸上的女性,就是安登。

康澹用力朝她伸出手,太遥远,无法触及。安登转向康澹,没有动,静静的,洁白的脸上带着微笑。祥和的目光直视着康澹的双眼,康澹感到某种圣洁之物,汩汩的流入心底,有什么干枯和空荡的被盈满。康澹像是有什么要从喉咙里涌出的迫切的想要触碰到她,竭力的想要前进,想要靠近,身体却纹丝不动,而安登却在缓缓的远去。越是急切越是没法移动,好像有什么断掉似得康澹终于迈开双腿,但水却重如铅,康澹的每一次迈步都感到如被千斤之物阻挡。安登离开的越来越快,空间被拉抻,康澹再也忍耐不住,失心疯般的急迫感充斥在全身,用尽全力想要去追。缺哪里赶得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登消失在雾中。

“不!!”

他猛地惊醒,眼前的自己原来正对着什么也没有的空房间白色墙壁伸直了插满针管的手臂。

康澹感到晕眩不已,胃袋里盈满酸意不断上涌,眼睛又干又涩,难以睁开。康澹痛苦的用手捂住脸,当即感到纱布捂在脸上,康澹良久缓缓抬起头,定下神来,打量出去,自己和身边都处在白色的主色调中。他正穿着病员服,半坐在床上,一边的医疗机器机械的发出着规律的信号声。是一间病房。房间很宽敞,室内布放着桌椅,还有独立卫生间。看来是高级的单人病房。现在可不多见了。康澹再看自己,两手的手心都抱着严实的纱布,胳膊和小腿上也缠着医用绷带。康澹这才想起来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但正疑惑自己怎么会在这时,忽然,感到有人在看他,转过头看向房门,一个带着墨镜的光头正透过门窗向盯着他,即便看不见他的眼睛,康澹也能感受到锐利的视线。

接着那光头拿出电话:“喂,是我,通知张哲,他醒了。”

康澹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或者意味着什么,只感觉身上的力气都用光了,虚脱的再次倒在床上,又失去了只觉。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室内的光线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似乎并没有过太久。但不同的是,眼前的本应只有白色墙壁的景色里,多了张安登那做了坏事似得,呲牙笑着的脸。依旧是精灵般俏丽的脸蛋,和闪烁着活力的瞳仁。

“我…还在做梦么……”

康澹看到这一幕,不觉如此想道,有气无力的说。

“没有啊。”

“哇!”

康澹惊的差点跳起来,诈尸一样再次猛睁开眼“你——安登!?你怎么在这!?”惊讶中一用力,嗓音都嘶哑了。

“我还想问你来,总么弄成这个样子。”

康澹越发的搞不清状况了,用力揉揉眼睛,再细细的看过去。的确是安登,没有看错。安登发现到康澹在打量他,咯咯笑着的歪起头,似乎很高兴得到康澹的关注。但安登的调皮并没有打消康澹的迷惑,康澹头痛的回忆了片刻,突然想起来,好像…有人看守在房门口还提到一个叫张哲的名字来着……?

还不及细想,康澹忽然发现室内的景色不对劲,跟刚才第一次醒来时看到的也不一样。仔细一看,一边是并排的用木板割开的单间,另一边是并排的洗手池和数块镶在墙上的镜子。

就是说……这是……洗手间??安登在这里,即是说……女洗手间…?

康澹像是第一次看到毛片里的女体的初中生一样,惊呆了的缓缓瞪大了眼睛,错愕道:“我们现在……在厕所里?……”

“嘿嘿……”安登再次露出一开始醒来时见到的,那做恶作剧时被逮到的笑容。

“怎么回事?!”康澹红着脸急切的问。

“说来话长了,唔嗯——总之,病房前那个人不是你的朋友吧……?”

戴墨镜的光头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康澹摇摇头。

“不是,怎么了?”

“啊那就好那就好”安登松口气,放电似得眨个眼,漂亮的脸上龇牙咧嘴的一笑“我不小心——只是不小心啊,把那大哥给电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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