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苦海无涯回头上岸（1 / 2）

 “是，连翘就是从那里来的。”蒋兰宫说，“六盘山的奴隶主们训练年纪尚小的奴隶技艺，把他们卖出之后，这些小奴隶会趁新主人不备，将其杀死，盗取钱财带回给原本的奴隶主。”</p>

“竟还有这样的事。”杜萦回愤然，“那这些孩子为何不拿了钱财就逃离那地方？”</p>

“所以说亚父什么都不懂。”蒋兰宫睁眼，“八州之上到处都有这些奴隶主的下线。更何况在当地，仙门都势力微弱，道化天为夺灵脉神兽多次发兵，却久攻不下。几个孩子能逃到哪里去，只能被反复地卖掉，替主人收敛宝物钱财。被抓住就不顾死活，办错事就要和我之前说的一样，被做成残废或活活打死。”</p>

他又摸来一壶酒，边喝边道：“那边所有的商家、旅店都和奴隶主勾结一体，奴隶贩卖有时候就在酒楼里。连翘那时候在六盘山黑店里是有名的，年纪最小，却从不失手。所以有个诨号，叫‘奴小善’。我那时伪装成买主，把她买下来，问出了奴隶主的住处。当夜命余讳和首陵督的人潜伏，把六盘山窝点一锅端了。”</p>

蒋兰宫说完摇着酒壶，杜萦回听得仔细，问道：“那边势力之大，你如何一锅端掉？”</p>

“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对付地头蛇，自然要用地头蛇的法子。”蒋兰宫说，“当然不是直接杀进去，放毒，引鬼……总之阴招出尽了罢。布局已久，也不需活捉去审了，就地杀了个干净。那些奴隶身上也都是人命，没法说放就放走，大部分带回督院重新审查安置。连翘非要跟着我，我看她小，还很有资质，正好……三七伶仃一人，或许想要个妹妹。”</p>

“她俩关系是不错。”杜萦回说。</p>

“三七不长于表达，但却是个心思很细的孩子，看眼睛就看出来了。”蒋兰宫说，“倚阳门家教格外严厉，给她养成的这般性子。倚阳门卷入战事被屠，不过其实是曾在倚阳门受辱的门生逃出去后，加入了别的门派，带兵回来报复。所以三七被救后也总是战战兢兢，有连翘陪她，倒是好了很多。”</p>

杜萦回叹息：“原来如此。”</p>

蒋兰宫和他又对饮，船舷上搁得都是横倒竖歪的壶。</p>

“这样的人和事，我当真看了太多了。”蒋兰宫醉意满满地趴在他身上戳船灯。</p>

“我确实未曾多去注意。”杜萦回惭愧道。</p>

太阳从出生的时候就光芒笼罩，他去何处何处便是亮的，不知不觉间，便忽略了夜幕的存在。</p>

更悲哀的是，太阳总以为自己只要现身，就能够驱逐所有的黑暗。</p>

可黑暗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周而复始。</p>

“亚父不知，我这样的人只是为了活着，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蒋兰宫笑着说，“机关算尽才活到遇见你，即便如此也逃脱不了倡优这个出身，被所有人都以为可欺的这份冷眼包围，未来能活到什么时候也根本没有把握。”</p>

杜萦回抬手揉过他的鬓发。</p>

“亚父，你懂了么？”蒋兰宫笑中带着些许悲凉，“我想要的是，再也没有人需要像我一样活着。”</p>

“至少如今八州之上，即便是我那样出身的人，也可以进学府堂堂正正地往上走。”他伸出手指点江山一般，“就算是再混乱再贫瘠的地方，也有督院去管。名门再也没有资格无端羞辱打死奴仆，再也没有人必须亲手沾着血报仇！”</p>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手臂。</p>

“这才是我想要的。”蒋兰宫喉中微微哽咽，“我，就是当之无愧的天君。”</p>

“除去你留给自己的特权，如今这也算是得到了。”杜萦回攥着他的手。</p>

“这是牺牲了亚父才得到的。”蒋兰宫说，“我后悔却不能放弃。可这十一年里我都没有忘，我曾抛弃亚父、选择了世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