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忆高山流水生死结（1 / 2）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p>

当年渝中解围，战后重会巴山之时，单弦道出此八字。遂于峰顶眇然台抚琴，悠悠曲波，荡涤群山万壑。</p>

“此曲《景行》，赠与小友兰宫。”单弦垂目安详，指在弦上，轻拢/慢捻。</p>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p>

若在曾经，面对他人给予如此之高的评价，蒋兰宫定会自谦不已，推拒不受。</p>

然而在此人面前，他却心中坦然地接纳下来。伴着高妙绝伦的琴音，一面从容盥手焚香，铺开纸墨。挥毫落笔一句“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p>

曲罢笔休，山雨朦胧而至。</p>

蒋兰宫撑伞立在岩石边缘，眺望远山一片青黛之色。那副字却宛如被他遗忘，任凭雨水洇湿，墨迹晕散如烟。</p>

单弦安然坐在雨中，高大的身影染作一尊黑石。</p>

魔道在世间存在已久，人们多以为修习此道之人，非狂即魅，性情必定外露张扬。</p>

然而魔尊本人，却意外的沉静内敛，胜于世外谪仙。</p>

这等气质，定非凡俗之人所能养成。蒋兰宫早早便猜他与仙门有缘，只是并无发问的必要。</p>

是魔还是仙，在志同道合的灵魂之外，都不重要了。</p>

山风吹拂，单弦双手摊开，任凭琴木上的气弦银丝在风中抖动，奏响空灵的自然之声。</p>

雨渐渐小了，蒋兰宫放下伞来。他本不介意下雨，只是若一身湿衣回到辽肃宗驻地，杜萦回必定要心疼他淋雨，怪罪巴山待客不周，再也不叫他来。</p>

单弦望向他的白伞，话音也像山谷回音一般清幽：“此伞何名？”</p>

蒋兰宫不加思索：“此伞无名。”</p>

纯净素白，花纹藻饰一概皆无。</p>

竟连名字也无。</p>

渝中之战，蒋兰宫随魔军而下，执伞入阵杀敌。那血色中一抹亮眼的白，便是万水千山敌不过的风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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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弦目光柔和：“‘圣人无名’，这可是你追求之极境？”</p>

蒋兰宫笑颜合伞：“声名哪有一成不变。若得扬名立万、铸千古之基在先，便身死被后人抹去名姓，又有何妨。”</p>

单弦抚琴道：“闻君一言，如沐春风。我这琴虚名‘无争’，当年本为求独善守道。如今方才醒悟，我至今成就不过是退而求其次。”</p>

他叹然收去气弦，无争琴又成了那光板木头。</p>

“那日你谈‘不破不立’，甚是说到我心里。”单弦起身，走向蒋兰宫。</p>

魔尊异乎常人的身高与威压，常常令人不到近前便难以承受。蒋兰宫年貌尚小，在他身旁尤其显得幼弱，然而两人气息却格外和睦。蒋兰宫和他前脚后脚，也不觉得压迫，堪称奇事。</p>

“我以邪路求安定，而你以正道求激变。”单弦款步相伴，“你我，是以非常道行真道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