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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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方氏看着姬执佩,她没有想到,佩娘小小的人儿竟突然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五郎是她的命根子,她在王府内的一切都由五郎而来,要叫她放手,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方氏勉力笑道:“佩娘莫要说笑,如今你三哥哥事情这般多,怎好叫五郎去叨扰?”

林嬷嬷先是一怔,随即亦冷笑起来:“五郎……也该有八岁了吧?是该搬到前院了。”

先时府中风雨飘摇,王妃在外奔波,哪里顾得上这个庶子搬到前院之事,这方氏小门小户出身,只知道借着五郎拿捏府中,竟这般不晓规矩,还是佩娘聪颖,只要隔开了五郎,谅方氏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方氏还欲开口,姬弘却也点头赞同道:“是我疏忽了,即是如此,林嬷嬷安排人收拾出屋子,五郎便过来与我同住吧。”

方氏面色惨然,伏首拼命叩头求饶道:“三郎,千错万错俱是我的错,是我教……是妾连累了五郎!他自幼体弱多病,一应衣食皆需妾亲自照料,当初王爷王妃也是亲口允了的,求您莫要分开妾与五郎……”

说到后来,方氏已是哭得撕心裂肺,远比在王妃灵前衰戚一万倍,五郎此时也是一脸惶然,跟着跪倒在地。

林嬷嬷闻言,气笑道:“五郎幼时,是王妃体恤,才让你一直看顾,便是三郎,五岁便跟着王爷到了前院。说到体弱多病……前些时日不知是谁,与佩娘玩耍将她一把便推到池中,惊得大病一场,那气力,整个王府都看在眼里的,哪有什么体弱多病!”

姬弘看了一眼佩娘,仿佛觉得她脸上还带着些苍白,似是大病未愈,不待方氏再辩,便皱眉:“阿姨还是快起来吧,男女七岁便不可同席,五郎如何还能继续住在福芳院?在前院也好多知晓一些礼仪规矩。”

他转头对五郎道:“今日起,你便搬到前院,不要住在后宅了。”

他这样的口气,周围人便已知道他是已经做了决定,再无转圜。

林嬷嬷立时命人去收拾,转头对方氏道:“三郎的吩咐阿姨也听到了,今日要搬,莫要耽误,速去为五郎准备些穿的用的吧。”

方氏仿佛被人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般,坐倒在地,自有婢女仆从将她带了下去。

此时,这黑沉沉的一夜喧嚷过去,天边终于泛起微光,黎明来了。

在微光里,执佩看到姬弘关切的神色,少年清瘦的手温暖地抚过她的头:“佩娘瘦了……莫担心,一切都有阿兄在,你好好长大,莫要想那许多。”

刹那间,执佩的泪水便盈满眼眶。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灵堂里这许多人,只有眼前这少年与她流淌着一模一样的血脉,只有眼前这少年与她,穿着阿娘备好的孝衣,最后被阿娘惦念在心头,只有眼前少年,会像阿娘一样,想着为她遮风挡雨,让她好好长大。

姬弘想伸手去擦姬执佩的眼泪,低头看见自己的衣袖,见到那齐整合身的尺寸,与妹妹身上一般无二的孝服,便是鼻尖一酸。

他努力眨掉眼中的水气,抻了干净的里衫出来,给妹妹拭了脸上的泪,牵过她的手:“走吧,我们去看看阿娘。”

走到满目素白、设着燎火的灵堂前,待看清燎重牌上的字迹,姬弘忽地身形一晃,仿佛被抽干了一路支持到这里的力气,跪伏在地,恸哭半晌,却只有喑哑一句:“娘,儿回来了……”便再也无法成声。

姬弘在书院收到的消息,不过是府中被围,他不顾劝阻赶回来,却在半路上却收到亲娘的死讯……一路强撑至此,少年终于是无法支持。姬执佩的泪水也跟着扑簌簌而下。

三郎本就是长身体的年纪,本就弱不胜衣,星夜赶回,又哭成这般,与他一路回来的书童伴读皆是努力相劝,可他看着母亲的棺木灵位,想到今后再也没有人为他嘘寒问暖、问他喜怒哀乐,泪水便滚滚而下,如何能止得住?

林嬷嬷连忙上前劝道:“三郎,王妃定不想见你这般衰毁,再者如今府中这般,王妃的丧仪还要你来主持……”

执佩的小手轻轻扯了扯他,姬弘低头一看,只见与阿娘神似的幼妹,也学着他的样子,用里衫给他擦了擦泪水。

姬弘努力整肃了神情道:“嬷嬷提醒得是。”阿娘已经不在,幼妹还需人照料,他不能沉溺在悲伤中。

姬弘召集了庄翁等各处管事,按《礼记》门外需挂上白幡,何日需殓,何日需大奠,各日章程均有各处管事领头处置,一时间竟是井井有条。

“现下我既回来了,阿父不在府中,阿娘灵前,自然一切有我。治丧便当有丧礼应有之仪,若有人违礼,我断不会放过。”

执佩却是有些意外地看向旁边的兄长,三郎也不过就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这样的年纪放在执佩前世,不过只是小学生,这番话却说得气度堂皇。

此言一出,所有仆从、连同福芳院上下俱是面色凛然,齐声应是,再无任何言语。

整个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仆从姬妾,立时便有了主心骨一般,纵使仍在丧仪中的悲痛中,却少了许多茫然犹疑之色。

在前世,执佩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国人一定要给丧礼制定那许多繁琐细致的流程,现在看着忙碌起来的三郎,她想,或许是为了让悲伤的亲人在忙碌中稍稍忘却悲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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