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水中月城（2 / 2）

“至少，”埃勒里喃喃说道，“这证实了我的推论，吉尔伯·史洛安是被杀的。”</p>

“正是如此。咱们带着这信到辛普森的办公室去吧。”</p>

奎因父子到达时，辛普森和佩珀正在检察官专用办公室内议事。警官得意洋洋地拿出新收到的匿名信，并且传达了专家的鉴定。两位检察官登时精神焕发起来，办公室中情绪热烈，可以指望早日——并且正确无误地——破案了。</p>

“有一点是绝对肯定的，”辛普森说道，“你手下的员警必须避免露面，老奎因。我看，写这封信的家伙，还会再寄信函之类来的。我们需要派人守在现场，等它上门。如果你的徒子徒孙在诺克斯的府上转来转去的话，说不定会打草惊蛇的。”</p>

“这话有点道理，亨利。”警官承认。</p>

“我行吗，检察官？”佩珀殷切地问道。</p>

“好。再好不过了。你到他家去，等待着事态发展吧。”检察官笑得很不痛快，“这样一来，我们可以一举两得，奎因。既可以逮住匿名信的作者——又可以把咱们自己的人安插在诺克斯房子里，寻访那幅该死的赃画！”</p>

埃勒里格格格笑了起来：“辛普森，好手段。关于自卫之道，我服膺普狄斯塔的明智的见解。‘对诡计多端的人，’他认为，‘我必须分外体贴！’”二十九收获</p>

然而，如果辛普森检察官可以称得上诡计多端的话，那么，被辛普森检察官所算计的那个忽隐忽现的罪犯看来更工于心计。整整一个星期，什么事也没发生。写匿名信的人，就象是被一次未加宣扬的大地震所吞噬。每天，佩珀副检察官从河滨五日，星期五的上午，停战局面被打破了，燃起了熊熊烈火。当天的第一班邮递，使诺克斯府一片沸腾。机智权谋，毕竟有了收获。佩珀和诺克斯，都在诺克斯那个黑色漆皮墙壁的书斋里站着，以大获全胜的兴奋心情，察看一封刚由邮递员送来的信件。匆匆忙忙商议了一阵之后，佩珀把帽子一直压到眼皮上面，从一刻扇专供佣仆进出的边门走了出去。那封珍贵的来信，揣在贴身口袋内。</p>

他一出门就跳进了一辆出租汽车，这是他出门之前打电咱们这位对象，很会打哈哈，”埃勒里说道，“信的语气，以及根据利奥纳多·达·芬奇而拟出的化名，都很有幽默感。真是个风趣的绅士！”</p>

“我要使他笑脸变成哭丧脸，”辛普森怒吼道，“不出今夜。”</p>

“伙计们，伙计们！”警官咯咯咯笑道，“没时间闲聊了。”他朝着内部通话器喊了几句，一会儿的功夫，我们所熟悉的笔迹专家恩娜·兰玻，以及总部的指纹权威的瘦高个子，都伏在警官的办公桌上，细细研究这封信，全神贯注于有什么无意中露出的马脚。</p>

兰玻小姐很细心：“这封信，跟那第一封恐吓信，使用的打字机是不同的，警官。这次用的是一架‘雷鸣顿’牌正常型号的打字机，从各个字体来看，我敢说打字机还相当新。至于信的作者——”她耸耸肩，“我不愿把话说死，不过从一望而知的内在证据来看，这封信与前两封信都是同一个人打出来的……这儿一个小地方很有意思。在打那三万块钱的数字时出了些小差错。打字的人，尽管是盛气凌人，显然也有点神经紧张。”</p>

“真的吗？”埃勒里自言自语。他挥了挥手，“暂且不谈这个。要说是同一个人，没有必要通过字体来证明出于同一个人之手。单凭这样一个事实，爸爸，单凭第一封恐吓信是打在卡吉士期票的半张上面，而第二封是打在另半张上，就足以证明了。”</p>

“有什么指纹吗，吉米？”警官不太抱希望地问道。</p>

“没有！”指纹专家说。</p>

“好吧。这就行啦，吉米。谢谢你，兰玻小姐。”</p>

“坐下，各位先生，坐下吧，”埃勒里兴致勃勃地自作主张说道，“别着急嘛。咱们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呢。”辛普森和佩珀，原就话召来的。飞速地驶往中央大街。他冲进检察官办公室时，兴高采烈地大叫一声……</p>

辛普森手指一碰到佩珀带来的那封信，眼中就闪耀出擒获逃犯的兴奋光芒。他一言不发，抓过了信，拿起了自己的外套，两个人跑出了大楼，直奔警察总部。</p>

埃勒里象个陪同斋戒的待从僧侣——这位侍僧，性喜咬啮指甲，用以代替烟火食。警官正在漫不经心的整理函件……</p>

佩珀和辛普森一拥而入之时，根本不需开口，大感兴趣。有意的在于这样一个事实：用来打出这封信的‘雷鸣顿’牌打字机没有一个标准的键盘。说不定这也未必十分重要吧。”</p>

“没有一个标准的键盘？”辛普森重复了一遍，感到迷惑不解，“怎么，何以见得呢？”</p>

埃勒里又耸耸肩。</p>

“不管怎么说，”警官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咱们万万不可使这个流氓生疑。今天晚上，咱们就乘他为了取钱而在时报大厦抛头露面的时候，逮住他。”</p>

辛普森正用茫然的眼色望着埃勒里，听了此话就摇摇肩胛——仿佛是要摆脱一种难以捉摸的负担——并且点点头：“你可得注意啊，奎因。诺克斯必须假装按照信上的吩咐，缴纳款子，这一切你来负责安排，好吗？”</p>

“都交给我吧，”老头子笑嘻嘻说道，“现在，咱们得去跟诺克斯把这事谈一谈。咱们怎样进入他的家，倒需要费些心思呢。咱们这个对象，说不定正在监视着。”</p>

一行人离开了警官的办公室，就坐进了一辆没有警察当局标记的汽车，开到了住宅区的诺克斯府，停在紧靠小路的专供佣仆进出的边门。警车的司机办事很周到，在边门停车之前，先绕着整幢房子兜个圈子；四周没有可疑人物，于是奎因父子、辛普森、佩珀一溜烟穿过高围墙上的边门，进入了仆人室。</p>

他们在诺克斯的金碧辉煌的书斋里，见到了诺克斯，他镇静自若，正在向琼·布莱特口授文稿。琼很矜持，尤其是对佩珀；诺克斯请她暂请自便，等她退回到书斋的角落里她自己写字桌上去之后，辛普森检察官、警官、佩珀和诺克斯就聚商当晚行动的计划。</p>

埃勒里并不参加这几位神秘人物的交头接耳；他在房内踱来踱去，琼坐在那儿埋头打字。他越过琼的肩膀张望，仿佛是要看看她在打什么，凑在她耳边说道：“你继续保持这种天真的女学生模样，好小姐。你干得很好，确实打开了局面。”</p>

“真的吗？”她脑袋一动不动，低声说道；埃勒里微笑家心中就已有数了，奎因父子一跃而起。</p>

“第二封恐吓信，”辛普森气喘嘘嘘地说道，“今天早上刚刚收到！”</p>

“是在期票的另外半张的背面，用打字机打出来的，警官，画闹得我真够呛啊！碰上这样一件敲诈勒索，真是麻烦无穷……我只好自认晦气，一切由你们作主吧。”</p>

“但我记得你曾说过，这幅画并不是从维多利亚博物馆偷出来的呀。”警官镇静地说道。他即使心里顿感轻松，脸上也是不露声色的。</p>

“我现在还是这样说的！这幅画属于我的。不过你们不妨拿去给专家鉴定——一切听便。只是有一条，如果你们查明我说的是实话，请把画还我。”</p>

“哦，准定照办，”辛普森说。</p>

“检察官，您看，”佩珀焦急地插口说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对付敲诈犯？否则他会——”</p>

“佩珀，你这话说得对，”警官心情十分舒畅地说道，“办事有个轻重缓急嘛，先把敲诈犯收拾掉。还有。布莱特小姐。”老头子走到房间另一头，站在琼的面前；琼抬起头来，露出探询的笑容，“小姑娘做件好事吧，替我发个电报。或者——等一等。有铅笔吗？”</p>

她驯服地拿出了铅笔和纸张。警官潦潦草草一挥而就：“这份，好小姐——马上把它打出来。事关紧要。”</p>

琼的打字机滴滴嗒嗒响了起来。如果说，她那颗心随着所打的字句而跳跃的话，她脸上却毫无表露。她手指揿按出来的文稿如下：</p>

伦敦警察厅机密布隆警官台鉴：</p>

利奥纳多作品目前在一位有声望的美国收藏家手中，他不知此系赃物，老老实实付七十五万英镑买进。此画是否即原属维多利亚博物馆者，尚有待澄清。但现保证至少可以提交博物馆鉴定。在这方面，还须查明若干细节。递交的日期一经确定，当于二十四小时之内通知。</p>

理查德·奎因警官启</p>

警官将文稿传阅了一下，征求同意——诺”佩珀嚷道。</p>

奎因父子一起看信。正如副检察官指出的，这大道诺克斯公馆发来报告，说凶手兼敲诈犯毫无动稽歌剧的本领，努力控制自己的舌头和脾气，“我来念给你听几份电报。按着顺序念。这许多电函都是这位奎因警官跟伦敦维多利亚博物馆馆长之间的通讯联系。最后出现了两份电报，并不是上述两位先生中的任何一位</p>

埃勒里打了个呵欠：“辛普森啊，辛普森，你要到几时才会开动开动你趟，假装去支取三万块钱。辛普森似乎吃准我们那个对手正在暗中监视着。”</p>

“辛普森对任何事都吃得准的，”埃勒里笑道，“多承你的感情。”</p>

“没什么，”诺克斯生硬地说道，并朝琼投去奇怪的目光，琼仍坐在打字机前，摆出十足的秘书架子，专心致志于打字，诸事不闻不问，“只是别打布莱特小姐的主意呀。人家要责怪我的。”诺克斯耸了耸肩，走出了房间。</p>

埃勒里等候了十分钟。他并不跟琼说话，她也继续飞快地打字，毫不停顿。</p>

他无所事事地捱时间——事实上，是眼望窗外。不多时，他看到高大而憔悴的诺克斯昂道阔步跨出停车的门廊——埃勒里所瞭望的窗口，是在建筑物主体的侧翼，所以房子正面的一举一动恰好尽收眼底——坐进了等在那儿的大型高级轿车。轿车沿着车道滚滚而去。</p>

埃勒里登时活跃起来。这样一来，琼·布莱特小姐也活跃了起来。她双手离开了打字机键盘，坐着，含着狡黠的笑意，期待地望着他。</p>

埃勒里步伐轻松地来到她的写字桌旁。</p>

“老天哪！”她假装吓得缩成一团，惊叫起来，“奎因先生，你该不致于这样快就被诺克斯先生一言讲中吧？”</p>

“别胡思乱想，”埃勒里说道，“现在，乘没有人，让我问几个问题，好小姐。”</p>

“我深感荣幸，先生。”琼喃喃地说。</p>

“考虑到你的性别……我且问你，高贵的女士。在这座纸醉金迷的府第中，雇佣了多少下人？”</p>

她显得很失望的样子，噘起了嘴：“问那脑袋瓜子哟？难道你以为咱们这位高明的杀人狂是个笨蛋吗？他只要把史洛安吓唬住就行了。他不妨说：‘如果你向警察当局揭发格林肖是我杀的，我就把这份遗嘱交给警察当局。不，史洛安先生，我要保存着这份遗嘱，以便确保你会封住自己的嘴。’于是史洛安毫无办法，只好接受这样一个妥协。但实际上，他去找这个凶手朋友之时，也正是他自投死路之日。可怜的史洛安啊！我看他很不精明。”</p>

以后的事态发展迅速，令人痛苦而腻烦。警官万般无耐，不得不把苏伊查所反映的情况，以及其中的含意，向新闻记者作了宣布。星期日的各报，刊登了这条消息，星期一各报对此大做文章——在新闻界这个行业中，星期一是消息特别稀少的淡日——这样一来，整个纽约市全都知道了上之后，有什么人到这所房子来过？我指的是，有什么外人？”</p>

“要说来过的话，那么，来过的人可不少，然而，没有一个能越过楼下的会客室一步。诺克斯先生从那时开始就根本不愿见客——大多数人在门口就被克拉夫特用‘不在家’这句彬彬有礼的话，挡了驾。”</p>

“这是为什么呢？”</p>

琼耸耸肩：“尽管他装得满不在乎，有时露出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其实，我认为诺克斯先生自从接到第一封恐吓信后，内心是一直很紧张的。我常感到奇怪，他什么不雇私人侦探。”</p>

“这理由很清楚，”埃勒里冷笑着说，“他不愿意任何——或者说当时不愿意任何——跟警察方面有牵丝扳藤关系的人，跨进他的房子。他怕人发现那副利奥纳多作品，或者利奥纳多复制品。”</p>

“他什么人也不信任。连自己的老朋友，或者跟他在生意上有许多往来的熟人和顾客，他全都不相信。”</p>

“他对迈尔士·伍卓夫怎样？”埃勒里问道，“据我所知，诺克斯曾聘请他协同处理卡吉士产业的善后事宜。”</p>

“确是这样。不过，伍卓夫先生从没上门过。他们只是每天通电话。”</p>

“有这可能吗？”埃勒里自言自语，“这样的运气——这样的奇迹，惊人的好运。”他紧握住她的双手，她疼得哼出了声来。然而，埃勒里看来是丝毫没有什么邪念的。他几乎是不拘礼节而脱落形迹地紧握住那双纤纤玉手，并且说道，“这一上午真是十分有趣，琼·布莱特，十分有趣啊！”</p>

埃勒里虽然向他老子保证说“马上”就会回到警官办公室的，可是一直到了下午他才悠悠然踱进警察总部，由于内心深感快慰而在脸上挂着笑容。</p>

总算是运气，警官正埋头在事务堆里，没有机会来问他话。埃勒里逍遥自在了好一会儿，只是当他听见老头子指示维利巡官怎样安排那些探警们夜晚在时报大厦底层会齐的时候，他才从百无聊赖的白日梦中惊醒过来。</p>

“说不定，”埃勒里开口了——老头子似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也在屋子内——“说不定更为切实可行的，还是晚上九点钟在河滨大道诺克斯家集合吧。”</p>

“诺克斯家？为什么？”</p>

“理由不止一个。你当然总得在可能有罪犯落网的地点布置：那个受尽底毁的吉尔伯·史洛安原来根本不是做了凶手而自杀，恰恰相反，警察当局现在认为他平白无辜的被一个老奸巨猾的凶手所坑害——那些小报都使用穷凶极恶这个字眼。各报还大肆宣扬说，警察当局此刻正在继续缉捕真凶，这个真凶原本只有一条人命，现在却犯下了两桩血案。</p>

值得一提的是，史洛安太太总算翻了身，重又神气起来。她那珍贵的家庭声誉受到了昭雪，新闻界、警察当局和检察官方面都公开赔礼道歉，这种道歉虽是姗姗来迟，却也正中下怀，因为这使她的家庭声誉更隆了。史洛安太太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女士；她心知，要不是埃勒里·奎因明察秋毫的话，纳奇欧·苏伊查那套汇报也不会起什么作用的，因此，她对报界先生们倾吐了大量的（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