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一天的等待-手稿首发-（2 / 2）

回到家里，家人说那个孩子已经拒绝任何人进屋。</p>

“不准进来，”他说，“不许你们拿我的东西。”</p>

我上楼去看他，发现他的姿势与我离开时一模一样，面sè苍白，脸蛋烧得通红，两眼发直，像先前那样凝视着床腿。</p>

我取出他的体温计。</p>

“多少？”</p>

“就是一百度的样子，”我说。这次是一百零二点四度。</p>

“是一百零二度吗？”他问。</p>

“谁说的？”</p>

“医生。”</p>

“你的体温没问题，”我说，“没什么可担忧的。”</p>

“我不担忧，”他说，“但我止不住要想。”</p>

“不要想，”我说，“只要安心。”</p>

“我一直很安心，”他说着，眼睛直视着前方。显然，他正心事重々，不可自拔。</p>

“用水把这服下去。”</p>

“您说这会有用吗？”</p>

“当然有用。”</p>

我坐下来，打开那本“海盗”书开始朗读，但我发现他没有听，就不再念了。</p>

“您说，大概到什么时间我才会死呢？”他问道。</p>

“什么？”</p>

“到我死还有多长时间？”</p>

“你不会死的。你这是怎么啦？”</p>

“噢，不，我会的。我听他说是一百零二度。”</p>

“一个人烧到一百零二度是不会死的。看你说些个傻话。”</p>

“我知道会死。在法国上学时，同学们告诉我一个人烧到四十四度就活不成了。我已经一百零二度了。”</p>

自从上午九点钟以来，整々一天，他一直在等死。</p>

“你这个可怜的沙茨，”我说，“我可怜的傻孩子。这好像英里和公里。你不会死的。这是另一种体温计。在那种体温计上三十七度是正常的，在这种体温计上九十八度是正常的。”</p>

“您敢肯定？”</p>

“百分之百。”我说，“这就像英里和公里。你知道的，就好像我们的汽车开到七十英里时应当折合多少公里一样。”</p>

“噢。”他说。</p>

然后，他停留在床腿上的目光慢々松弛了。最后，全身的紧张神态也消释下去。到了第二天，他已经非常轻快，特别爱笑，对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也要乐出声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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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三稿开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