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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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告诉自己,但在内心最深处,却又有着隐隐的不甘,云冲波总觉得,如果自己就这样回去,九天一定会冷冷的偷笑。</p>

而且说不定还不是偷笑,就算当着我的面,可能她也会笑的</p>

一想到九天,火就很大,云冲波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太平道中会有人看不死者这么不顺眼,不过,同时,他也不能不钦服于九天的实力。</p>

怪不得玉清真人说,九天不在闻霜之下嗯,实在很厉害啊,幸好她不是敌人的。但这样想来,那个法王就更吓人了</p>

明明记得说曲细岗珠是被班戈从青州强行请回,却实在想不通班戈是凭什么去请他,云冲波一直对此感到很苦恼,曾经向宝寂求教,却仅得到了一个含混不清的敷衍。</p>

现在上师又没了就更搞不清了,唉,九天也真是的杀人杀的这么顺手,还是闻霜好啊。</p>

若从中立的角度来看,云冲波的想法实在偏颇的紧,从草原到冀北,萧闻霜手上所沾的鲜血,便只会多过九天,但就算当面这样说出,用着完全不同标准来衡量的云冲波,大概也根本不会承认。</p>

总之,还要再认真一点</p>

决心归决心,到最后却终究只是事实才有资格说话,又费了小半个时辰依旧一无所获,到最后,云冲波只好告诉自己说,大概,是错误的理解了宝寂的遗言。</p>

不过说不定,他最后用的是小偷杨说的什么烦语</p>

猛然想到这个可能,云冲波精神一振,当下打定主意,便要立刻赶回去,方走两步,却又想起来:回去还很长时间的,不如洗洗脚算了听说雪湖里的水泡脚很舒服的。</p>

他爬了小半天的山路,双脚早已滚烫,在冰水里一泡,果然大是舒服,长长吁出口气,见左右也已过午,便从怀里掏出事先带的干粮,慢悠悠的啃,瞧着周围雪山皑皑,倒映在湖水当中,倒也快活。</p>

不意,乐中生变,一块干粮未啃到一半,忽听一声怒吼,发于侧面山上,却是你他妈的还有完没完了</p>

怒吼声中,一块雪裹大石片片开裂,当中跃出一人,因离得远,看不清楚,但戟张指点之势却是明明白白,显着已是怒极,跟着旁边雪地中又跃出一人,将那人扯住,低声说些什么,似是劝告,却也拉不住,眼看着两人拉拉扯扯,走得近了。</p>

愣了一会,云冲波方想起那里不对</p>

对了,那块石头,从我刚才到的时候就一直在那里了,那么说,难道</p>

你们两个从早上起就一直蹲在那块石头里</p>

对自己的发现大吃一惊,云冲波一时间竟有些佩服两人,至少,他不觉得自己可以这样忍着在雪地里蹲上这么半天。</p>

说不定,饭都还没吃呢</p>

这边同情到有一点点心虚,另一边则是气焰高涨,似乎要把蹲了半天的闷气全部发作出来。</p>

妈妈的有你这样做探子的吗明明什么也没找到,就是不走转转转居然还转到洗脚吃午饭,你是出来郊游的啊你们难道是按出勤时间发饷的吗</p>

我我不是探子啊。</p>

气势全被压制,连说话声也不自觉的变小,云冲波解释两句,却到底想起来不对。</p>

喂,我说我来这里转转怎么了是你们自己不好,见人就躲起来的吧</p>

思路一清,便越想越不对劲,游山的人,不会见到有人来就躲,而且这个鬼地方,照宝寂的说法,连吉沃本地人也没几个知道,又那来的游客</p>

除非</p>

你们是来这里找东西的探子</p>

大喝一声,随手已将腰间钢刀出鞘,云冲波真是大喜过望,既有其它势力关注,至少说明此地确有可疑之处,虽然自己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就算是蒙的,也总算蒙对了是不</p>

这一声喝,倒将那边两人吓了一逃,后出来那人便忙忙摇手道:小哥真会说笑话,我们只是一时路过罢了要是探子,躲还躲不及,又怎么会这样主动跑出来找你呢</p>

此时两人渐渐走近,已能看清模样,云冲波见两人一个方面大耳,一个面如满月,倒也都是憨厚模样,又见两人果然甚为放松,全无运力样子,不觉手上劲也松了,心道:也似乎有理不过,记得大叔曾经说过类似的事情,按说不能露脸的却露了脸,要么就是确实坦坦荡荡,要么就是咦,什么来着</p>

那人见云冲波把刀放下,也松了口气,笑道:这就对了,大家都是出来跑穷的,动什么刀子呢又拍拍身边那矮胖子,笑道:我这兄弟脾气不好,又最挨不得饿,小哥千万不要见怪说着愈走愈近,见云冲波并不提防,眼中露出一丝喜色,却是一闪即逝。见够得着,便伸手去拍云冲波肩头。</p>

却突然,刀光大盛</p>

反手一刀同时,云冲波终于想起了花胜荣当初是怎么说的。</p>

灭口</p>

因一惊而本能出手,将两人一起逼退,云冲波正想道谦时,却见两人脸上都已凶光大盛,那方面人冷笑道:好,好小子倒晓得扮猪食虎的心下一凌,忽然明白过来,他们真得是想灭口。</p>

云冲波倒也不惧,左右看看,心道:最重要是别再有其它埋伏只不过两个人,是高手还用得着结伴走么见两人都是微微躬身,眼光闪烁不定,一时倒也不敢轻易造次,将刀一横,取个守势静待两人。</p>

那方面人见云冲波守势甚稳,嘿嘿笑道:好便看你能守得住说着却不进逼,反是探手入怀。</p>

云冲波心道:暗器却见那人竟捏了一只蜈蚣出来,还在蠕蠕而动,竟是活的。云冲波心下不觉大感骇然:竟然把这东西放在怀里又见那人两指微微用力,将蜈蚣捏死,跟着两手对搓几下,抹得掌心都是血污,便蹲下,双手按入雪中,看向云冲波,又是微微一笑,忽地怪嘶一声,不类人语,倒似虫鸣,跟着用力向上提,轰然声中,冰雪涌起,竟凝作数丈来长一只蜈蚣形状</p>

这是什么东西</p>

真真是吓了一跳,云冲波何时见过这种法术还未想好是攻是守时,见那方面人轻轻跃上蜈背,跟着一声口哨,那冰蜈半立而起,钳爪一阵瑟抖,唿地一声,猛扑上来,气势汹汹,好不骇人。</p>

虽未知深浅,云冲波却也不甘退让,心道:管他什么东西,先劈一刀再说双手握刀,使个反手刀,跃身迎上。他此时心思澄定,贴身觅机,也只视同当初猎熊旧事,虽然冰蜈形状可怖,但既非真虫,想来不致有毒,那毕竟也没什么大不了得。</p>

那方面人似也未想到云冲波会主动进取,惊惶之色一现,已被云冲波贴着冰蜈掠过,跟着喀喀有声,见半身处出来一道裂纹,如蛛网般,四下扩散。</p>

云冲波一刀建功,心下大是得意,更不回身,径去取那矮胖子,见他正拼命向嘴里塞块干饼,不觉倒有点同情:看来真是饿坏他了孰料那人连嚼数口,呸一声吐将出来,迎风一激,竟都化作小指大小的黑蜂,嗡嗡轰轰,逆风急上,怕不有百来只多。</p>

云冲波虽勇,至此也不敢硬接,生生止住去势,挽起刀花,虽不能尽挡,却喜天寒衣厚,虽几只漏网,一时也无处下口,却听身后,轻轻乱响,回头看时,见那方面人也不知怎弄的,已将那冰蜈修复如新,正驾着恶狠狠扑将上来。云冲波闪得几闪时,见那矮胖子显觉得计,手上不停,转眼已又弄出几百只黑蜂来,更居然懂得分进合击之术,被他指挥着化作数队,纵横来去,端是无孔不入。</p>

嗯,只用二叔的刀法看来是不行呢不过,这儿完全没有别人,也是个很好的地方了。</p>

心意一动,云冲波身子急旋,掌中刀光四溢,结连如壁,一气已将黑蜂斩碎近三分之一,其余的也被尽拒于三尺之外。</p>

蹈海之刀,面壁十年图破壁</p>

首次完全掌控着这其实应该存在于未来的强招,云冲波的愉悦,实非语言所能形容,暗中不下数百次的苦练,今日终于展现成果。但同时,他也明了着自己的不足。</p>

如果真能把握住那一刀的感觉,刚才就该将所有的黑蜂都给斩碎</p>

除此以外,当那方面人又如法炮制,凝唤出数头巨大蛤蟆,用敢死队一样的战法来强行冲撞时,刀光凝成的护壁就在不住颤抖中出现破绽,这样的事实,使云冲波确认了自己对这刀法的掌握仍需提升,不过,同时,他又有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感。</p>

这大蛤蟆这样冲好奇怪,似乎在那里见过</p>

当以刀招再不能完美防御时,云冲波就将刀壁撤除,更顺手将掌中刀弃去。</p>

放虫子那这招,真是刚刚好用得上</p>

虽然不知道云冲波为何会自去干城,两人却没有放过机会,一御蜈蛤,一运群蜂,恶狠狠扑将上来。</p>

静静站着,紧握双拳,云冲波的身上更隐隐透出橙红色的光芒。</p>

下一瞬,光芒化作风暴,似能吞噬一切的风暴</p>

橙色风暴,乾元龙跃</p>

狂风一旋,已将所有黑蜂挤碎无存,旋至七转时,冰蛤和冰蜈也不能支持,咯咯作响着,开始分解,而在这之后,失去了凭籍的两人,更被风暴卷入,身不由已的开始飞旋。</p>

严格说来,这与敖复奇的传授已有所不同,搀入了云冲波自己思考的变化一些,他在时光洪流中,自太平处所见所获的东西。一些,他很希望能有机会再见到太平,和向他展现的东西。严格说来,这几乎可以算做云冲波自己的创招。</p>

终于能用出来了以后一定要炫给闻霜看看</p>

约二十转后,云冲波气力已衰,缓缓收势,那两人早被转的七荤八素,风力一收,竟连站着也不能够,双双颓倒,开始大呕特呕起来。</p>

嗯,现在力量不够如果能照想的那样转至九九之数,估计就算来一队人也能转残他们</p>

大感得意,云冲波清清嗓子,道:这个,你们放心,我只想问几句话却忽然觉得不对。自己明明拳势已收,为什么还是嗡嗡呯呯的响个不停</p>

慢慢抬起头,云冲波并没能立刻明白自己看到是什么。</p>

山峰上,似乎有大风在刮,又似乎突然掀起了浪头,白白的,涌动着更似乎在慢慢变大。</p>

曾经到过冀北雪原,云冲波对此并不陌生,变大是因为它们正在迫近。是因为自己刚才的强招,破坏了维系住它们在山峰上的平衡。</p>

雪崩</p>

奶奶的</p>

一句粗口未及骂完,似万马千军一样的雪浪经已涌下,将石柱覆盖,将雪湖淹没</p>

约两个多时辰已后,吉沃城中,某处很小的客栈,一间最便宜的客房里,两个脸色惨白的男人,正拼命在身上各处抹着药膏。</p>

怎么会碰上这种硬手有这样的本事还当什么探子,干打手多有前途啊</p>

愤愤的发着牢骚,那矮胖子跟着便被方面人在后脑上重重一拍。</p>

打手打手,就知道打手你就是因为只知道打打打,才会在老家呆不下去,跑来我们这里</p>

这么能打,干打手就可惜了,应该干杀手才最有前途</p>

一拍,却带动自己肩头伤势,那方面人痛的一阵咧嘴,好久才咝声道:幸好那阵雪崩,把我们隔开了不然的话,还真跑不掉呢。</p>

那矮胖子攘臂瞪眼道:跑不掉又怎样,和他拼了方面人哧鼻道:是啊,用你的呕吐恶心死他说着又喃喃道:不知是什么人,要赶快知会大族主才行却听身后有人淡淡道:他是什么人你们没必要知道。</p>

悚然一惊,两人却已不能动弹。</p>

杀气</p>

不知何时,杀气已弥漫室内,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一样,两人明知危险已然迫在眉睫,却被生生慑住,连动一动也不能够。</p>

阁下不,不前辈是</p>

一句话断了三四次,那方面人只挣扎着说出这几个字,已是大汗淋漓。</p>

我</p>

似乎很好笑的样子,那人道:我是杀手。</p>

一句话,两人已几乎昏过去,却听那人又道:不过不是来杀人的我只想问几句话。</p>

那方面人怔一怔,却依旧口硬,道:你别做梦我我们便听那人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们。</p>

鬼踏江鬼大族主,我一向尊重的很。</p>

来历被他一语点破,两人更加心寒,只听那人仍是不疾不徐的道:所以,只要你们告诉我,你们都去了那里,和见到了些什么你们就可以收拾东西离开。如何</p>

直到天色近晚,狼狈不堪的云冲波才回到吉沃。</p>

运气不错,身手也不错,云冲波避开了雪崩的主锋所向,但饶是如此,他也要花了近一个时辰才能从那已快被冰雪填平的山谷中脱出,此时,那两人自然早已经逃的不知去向。</p>

或许该算是收获,沿着两人逃去的方向,云冲波竟发现了甚为窄险的小路,虽然路上不止一次的被山石碰到和被落下的雪块砸中,但归除起来,却比来时节约了一半以上的时间。若非如此,他怕至少还要多上个半时辰才能回来。</p>

回到城中的云冲波,衣衫破烂,一身都是雪水泥泞,更因为丢掉了线索而心情恶劣,低着个头,很不愿意和人打招呼。</p>

最好大叔他们都不要在不然的话,这两个臭嘴</p>

虽已近晚,街上却仍然热闹的很,过往行人还多过大白天,更都激动的很,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p>

怎么啦</p>

虽然累的很,云冲波还是很自然的留意到了情绪的异样,特别是,当他渐渐走向吉沃的中心地带时,人流也就变得越来越密集。更出现了一些明显非常亢奋的人,站在街角或是路口,怒目攘臂,在喊叫着些什么。</p>

改土归流这是什么东西</p>

依稀听清了这个名词,却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云冲波只感到,这似乎是个令所有人都不很安的话题,随着它被一遍一遍的重复,街头的情绪也在不住高扬,似乎要燃烧起来一样。而虽然想要试着问一问,但只是一看到他的脸,几乎每个人也或愤怒或惊恐的走开,一时间,倒令他错疑自己脸上是不是被画了什么东西。</p>

我没这么吓人吧不过,这里也离屈大人的官邸很近了,不如过去看一看</p>

本来只想去看一看屈竹灵前是否还需要什么东西,并向?炻城虢桃幌率裁词歉耐凉榱鳎次聪耄乖诶牍氽∮惺床皆妒保鸵炎卟欢恕?/p>

足足簇拥了近千人在那里,一个个都是满脸怒火,门口,是态度似乎更加强硬的徐鲁,以及一些已看得出瑟缩的士兵,张着弓,和向前挺着雪亮的长枪。</p>

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p>

似乎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安危,徐鲁极高调的制压着众人的情绪,在平日,这就是连法王也不敢正面对抗的意志,但现在,情况却似乎已很不一样。尽管多数人仍不敢正视徐鲁,却有少数年轻而又激动的男子,用更大的声音反吼回去。</p>

是你们这些人不给活路走</p>

反正都是死,你还吓唬谁</p>

我说过,那些都是谣言</p>

非常激动,脸上渗出了薄薄的汗,徐鲁的说话却没有太多效果。七嘴八舌的交谈形成嗡嗡的低振,立刻就将他的意志完全吞没。</p>

还在嘴硬,法王都亲眼见到那些信了</p>

就是</p>

明显是向把我们向死路上逼啊</p>

交织而又破碎的说话,令云冲波莫名其妙,而在这同时,人群更向着门口步步进逼,尽管胸口已经抵住了枪尖,但不住颤抖的士兵们,很显然根本没有刺下去的勇气,而这,又为对方增添了更多的自信。</p>

站,站住,你们真得想造反吗</p>

这一次,连云冲波也听出了吼叫里面那种色厉内荏的味道,听出了徐鲁的恐惧。并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对代表着皇帝的这些官员士兵们高度敬畏的百姓们会如此激动,但担心事情会激化,他忍不住向前挤了几步只是,还没有走前多少,另一个坚定而已清晰的声音已经将早已绷得似要崩溃的局势撕碎。</p>

不想反,但官逼民反,也不得不反</p>

猛一震,云冲波回头,却因已进入了人群,根本没看到是谁在说话,而同时,似乎是紧张到再也受不了的样子,一名士兵的手一颤,弦上箭离手飞出,当即将最前面的一名百姓生生射穿</p>

片刻死寂之后,愤怒的吼叫声扬起,之后,百姓如潮水般不顾一切的向前涌上,一转眼,便将徐鲁及士兵们彻底淹没</p>

会使百姓们惊恐到敢于向官兵发难的流言,当然也会对高层形成困扰,几乎是和屈竹官邸前出现异样的同时,法宫前已是灯火通明,盛装僧侣们恭立门前,迎接着一名又一名访客。</p>

几乎所有的高级僧侣和重要人物已集合到法宫,因为,传言当中,曾前往屈竹官邸探视的不空,便曾亲眼见过那些能够证明流言真伪的证据,或者,平日,这些对法王高度尊重的势力们可以默许法王保守一些秘密,但在这种时候,整个雪域的存亡都可能取决于这消息的真伪,便也只能事急从权。</p>

怀着不惜逼宫的心情而来,却得到意料之外的招待。似乎早有准备,法王已端坐在议事厅中等候。</p>

总共三十二支的牛油大烛,将这巨大房间照的有如白昼,长桌之侧,僧俗杂坐,约四十人左右,身份最低的,也都是一寺之主,桌子的中间,摆着一扎信件。</p>

由不空自屈竹那里取来,并已在刚才被所有与会之人传阅过的信件。</p>

静,很静,每一呼吸都清楚可闻,空气也似乎已成为了可以触摸的胶质,沉重的压在每个人的身上。</p>

所以,这就是真相,流言,完全正确。</p>

最近三年以来,屈大人一直在和朝廷讨论改土归流的事情,而约一年半以前,他更开始考虑利用密宗和苯教的分歧来达到目的。</p>

制造大乱,并以此为理由将军队召来不是现在这种象征性的笑话,而是真正以杀戮破坏为职业的军队。</p>

沉思着,不空道:在青州的时候,我曾见过他们是怎样攻洗不愿被纳入管治的土著,和追杀太平道之类的反贼若这样的真正军队来到雪域我没法想象也不愿想象。</p>

但是现在,屈大人已死,这个理由,甚至比雪域的内战还要更加充分。诸位,我承认只要这个消息传回去,我想不到有任何理由还能将朝廷阻止。</p>

如果说本来的空气已经压抑有如胶质,不空的说话,就等于又搀进了一大碗名为绝望的面粉,使人更加的喘不过气。</p>

轻诵一声佛号,年纪最长的色尼缓缓道:法王睿智,该有成竹在胸何不明示</p>

被色尼点醒,诸人一齐看向不空,却,只见着苦苦的微笑。</p>

远离雪域已近廿载,我我又能有什么好主意</p>

想一想,又道:其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去青州这些年,亦常闻彼方士人议论,改土归流之事,或者早晚皆不可免若真不然,我们便顺应朝廷之意如何</p>

一句话丢出,众僧脸色更显僵硬,皆偷偷互视,却又没一个敢于开口,如是良久,方还是由色尼干咳一声,道:法王慈悲心肠,意欲奉远止戈但,朝廷虽然礼佛敬道,终是以儒为骨这个流官若设,学宫必开那时哦,那时虽然我密宗子弟一定俯受王化,但苯教余孽至今未清,如九战神之流,凶顽异常,目无法纪,若作出事来,不免伤着朝廷体面,更要连累地方</p>

他显是边说边想,至此思路突然贯通,又道:何况此地百姓皆为密宗信众,向不完税纳赋,若真改土归流,制度一成,需索无已,雪域本贫瘠之地,不堪二摘这个,便为了这些倾心向法的百姓,我们我们也似乎应当再做三思。</p>

色尼年逾九旬,见识素博,对儒门经典及中原人物制度也颇有研习,此番话虽然仓卒而成,但随说随想,到得后来,居然也可以自圆其说,俨然成论,只真义如何,周围众僧却无不明白,见不空似仍在犹豫,便有人忍不住道:法王去此二十年,此等大事,万不能轻下决心的。又有人道:色尼上师说的真是金石之言,使人茅塞顿开。又有性急的道:其实雪域本非夏土,还不是我们密宗子弟辛苦开拓而出,说声改土归流便要收了去,那凭什么</p>

不空沉默一时,道:诸位心意,我明白了。左右扫视,忽道:达勉仓嘉尊者,请随本座过来。又道:请诸位少待。</p>

眼见两人避入静室,却谁也不知他们要谈些什么,众僧忐忑之心更盛,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禅喀边与田帕径至色尼身侧,色尼微微点头,目光扫过,身周僧人无不知趣起避。</p>

禅喀边抿抿嘴,蹙眉道:我看法王倒有七分意摇怎么办田帕却冷笑一声,道:早知今日便不说下去了。</p>

他未尽之意,二僧却都明白的很:当初色拉甘丹两系不忿哲蚌一系独大,遂借曲细岗珠暗暗钳制前任法王,至有金瓶之事,结果却闹至现下全败之局,田帕一口闷气,自然要先吐出来。</p>

色尼摇摇头,道:事已至此,多言无益顿一顿,又斩钉截铁道:改土归流之事,决不可行</p>

其实,改土归流,应该对雪域是更好的选择吧。</p>

一入静室,不空便这样向着达勉仓嘉淡淡发问,而沉思一时,达勉仓嘉竟也缓缓点头。</p>

内地佛事,吾也略知一二信徒供给,不过有余,决无竭力以奉,雪域的信众,他们的付出实在是太多了。</p>

点头,负手,不空静静打量着周围的墙壁。</p>

吾居青中多年,甚知朝廷之事:虽则经手役赋者无不擅权贪墨,但所取者,亦未及雪域信众礼佛之半。</p>

因为有了这样不惜一切的付出,才能在这种地方,构建出这样的一切这个雪域的一切资源,其实是都被消耗在我们密宗身上了</p>

顿一顿,他又道:虽然,在开始的时候,是密宗开拓了这块雪域,但现在,将这雪域发展的一切希望彻底阻绝的,同样也是我们密宗啊</p>

被他的说话震到,达勉仓嘉微微躬身,道:你你想要接受改土归流声音中,更有些微微颤抖。</p>

不。</p>

摇着头,不空苦笑着。</p>

千年基业我不想败在我的手上,更何况,我纵有此心,也做不到。</p>

离乡二十年,回来便要动摇根基,如果我真这样做的话也许,连再动金瓶的机会也不会有吧</p>

沉默一时,达勉仓嘉默然合掌,道:三大寺的寺主,他们确已完全成为了商人和地主了。</p>

嘿嘿一笑,不空又道:至于该当何为,我倒也有些想法,一些在我前往热振时突然想到的办法,而现在发生的一切,则更让我看的清楚。</p>

只用一个班戈,不可能平息朝廷的怒气,若不答应改土归流,我怕朝廷的大军便会出现。</p>

达勉仓嘉,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的起源,让人可以利用的源头,还在于苯教与密宗的争执但,这却也是没有意义的争执。</p>

扬汤止沸,莫如釜底抽薪若果能将雪域内乱的根源去除,我们也便有多一点的本钱来和朝廷和佛尊去说话。</p>

所以,我想,该把苯密之争终结,给苯教以应得的地位和尊重了,该给他们以承认,让他们能够来到阳光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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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微微收缩,达勉仓嘉看向不空,神色当中,有意外惊讶,更有微微的恐惧。</p>

热振难道你</p>

唔。</p>

沉稳的点着头,不空道:封镇数百年已很够了,沉睡于热振的斯巴穆群,也该是时候再见天日了</p>

如果曲细岗珠他竟然连这种轻重也分不明白</p>

声音拖的很长,色尼更慢慢看向两人,见皆会意一点头,却不说下去,只道:然则今次事情,该如何是好</p>

禅喀边想一想,道:屈竹身死,总要对朝廷有个交待,一个班戈,我怕却见色尼轻轻摇头,道:或者,也许,这也不完全是朝廷的意思。</p>

不管怎说,刚才那些东西也只能证明屈大人屈竹曾有此议,老衲细看落款时,却也没有见着大司伯的印当今中原,烽火将盛,朝廷未必有多少用武之心,依我看正说时,见不空和达勉仓嘉一先一后出来,便住了口。</p>

忽闻脚步声疾响门外,也不管里面正在会议,碰一声,便撞开门直闯进来。只一寻常僧人,衣乱面污,神色仓惶。</p>

禀法王,刚才城中百姓聚乱,已将招抚使的官邸烧了</p>

一句话说出,满座皆惊,不空目光棱动,道:徐大人怎样</p>

天幸徐鲁未死,不然的话,今次就真的无从转寰了</p>

众人经已散去,只留下法王,以及他的前任,现在的尊者达勉仓嘉。</p>

据回报,在刚才,事端因双方的皆不肯退让而扩大,更演变成为士兵与百姓的械斗。</p>

尽管数量上占着绝对优势,但面对这些手持利器的职业军人,百姓们仍然注定吃亏,被杀和重伤了一百多人,同时,他们也活活打死了三十来名士兵用火把投进官邸,以及把徐鲁抓住,而如果不是云冲波及时介入,强行抢出了徐鲁的话,更不知会发展的什么地步。</p>

凭着压倒性的力量,云冲波分隔开群众,并大声的吼叫着让他们冷静下来当然,他的说话其实没有发挥多少作用,真正使群众止步的,是他一刀斩断掉已着火的部分,将官邸的后半部分特别是屈竹灵堂保护下来的威势。</p>

现在,屈大人的灵柩和徐大人都已安置进法宫,只要不出去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了。</p>

鲜血和火焰,永远都是让人亢奋的猛药,而似乎感觉反正已经走过了头,之后,骚动更不停的出现,逐渐演变成了为几乎席卷整个城市的动乱,使众人不得不仓卒结束会议,赶回各自的地方去安定局面。只有达勉仓嘉一个人留了下来。以非常委婉的态度,他仍然希望对方能设法收回刚才的决议。</p>

刚才,一片混乱当中,多数僧侣似乎都已感到绝望,在三大寺主皆明言绝不能接受改土归流的立场后,更出现了最为极端的鹰派立场,以退无可退,不如一战为号召,他们表示说既然不可能满足朝廷的要求,便不如把话摊开说明白,虽然最终这意见被压制,但对于屈竹的指控,还是在将于第二天公告雪域的钧旨当中进行了证实。</p>

即使消除了苯教的内乱,但以雪域之力,连帝京的一个小手指也没法抗衡曲细岗珠,请你再仔细的想一想。</p>

默默摇头,不空淡淡道:达勉仓嘉啊你一直都是谨慎而细腻的,但现在,已由不得我们再退缩了。</p>

对,徐鲁未死,这使你稍为感到一些安心,但在我看来,这却会更加危险。</p>

改土归流,为什么,这件事情会传的每个人都知道</p>

在今天的会议之前,看过那些信件的只有你我,连徐鲁,他也应该不知道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现在正发生在街道上的,又是怎么一回事</p>

而若将这一切与宝寂以及之前吉祥友和宝金刚的身死联系起来,你又会想到甚么</p>

微微的收缩着目光,达勉仓嘉道:你的意思是</p>

沉沉点头,不空道:棋局已经开始走了屈竹的退场什么也改变不了,一切仍在按计划进行将这些你我已决心埋没的东西逼出水面,用苯教的形象一再的挑起争端达勉仓嘉,我们都不愿和皇帝对抗,但,若果别人根本不留退路给我们走,又能怎样</p>

你我都知道,只要身在雪域我们便有本钱,一些至少可以讨价还价的本钱。</p>

更何况,根本也由不得我们不这样选择这是民意,是你刚才也亲眼看到的,绝大多数高级僧人都支持着的意见,与之做对即使是法王,也不会有好结果。</p>

还是说有人有人也在希望希望利用这个可以让多数寺主对我不满的机会</p>

腮部的肌肉微微颤抖,过一会,达勉仓嘉缓缓欠身,道:法王在上,达勉仓嘉恭受钧旨。</p>

默默看了他很久,不空突然长长吁出一口气,道:不也没必要这样紧张。达勉仓嘉,你或者就误会了我。</p>

我的确不想改土归流我承认。但同时,我更不想向皇帝挑战,那将是必败无疑的愚蠢。</p>

刚才决议,是为了安抚那些已将陷入狂乱的僧众,而到最后,我仍希望能够用诚意来将朝廷打动,我想他们,应该是同样不想向这里用兵的。</p>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展现我们的诚意。请,相信我罢</p>

当不空这样说着的时候,更凝神注意着达勉仓嘉的每个表情,突然间,他没头没脑道:原来,你已知道了</p>

猛一震,达勉仓嘉颤声道:你说什么却见不空已长长吁出一口气,直起身来。</p>

原来如此,难怪你突然间不再怀疑,难怪你开始愿意容忍和帮助我,难怪你连那些老家伙的示好也会装做看不懂原来,你已经知道了。</p>

脸色数变,终于成为一种无奈的坦然,达勉仓嘉低声道:是,我知道了。</p>

用一种有趣的眼光看着达勉仓嘉,不空淡淡道:我我曾要宝寂向我立誓,永远也不许告诉你这个真相但看来,他食言了。</p>

嘴角抽搐一下,达勉仓嘉道:谢谢你。</p>

眼光渐转凌厉,不空缓声道:那你也该明白,你欠我多少见达勉仓嘉躬身不语,冷笑一下,却显着有点残酷。</p>

那么,知道了的你,便努力,努力把你欠的东西还给我罢</p>

喂喂,贤侄,你再不起的话,可就没有热闹可看了</p>

有什么鬼热闹不要烦我</p>

飞起一脚,虽没有踢到花胜荣,也将他逼开几步,云冲波翻了个身,用力把被子拉在头上。</p>

跋涉进入绵延数十里的雪岭,打了一架后又辛苦爬出来,之后是以一敌千的压制局势,把徐鲁一行护送进入法宫,中间还要扛着屈竹的棺材,尤其是,因为那棺材的质量实在不敢恭维,被颠了几下后,居然还从侧面裂开,将大量石灰和屈竹的尸体一齐砸到了云冲波的脸上昨天,对云冲波来说,绝对是一点都不想回忆的一天。</p>

一直忙碌到了近乎凌晨,云冲波才得到机会休息,尽管身上全是雪水,沾得遍体泥泞,他也还是一头栽在了床上。</p>

这个样子,床都脏了算了,明天我自己洗好了</p>

迷迷登登中,花胜荣和杨继之这两只苍蝇却飞出来扰人,当然令云冲波大为不爽,幸好,赶了几次之后,他们也就很识趣的自行消失,没有要云冲波从床上起来。</p>

这样睡到了一直近午,云冲波才从床上爬起来,一推门,却发现花胜荣和杨继之仍然呆在院子里,居然并没有去看热闹。</p>

你们两个</p>

一问才知道,就在云冲波睡觉的时候,世界已经大变,不空颁下法旨,宣布说苯教本是雪域旧传,与密宗向无矛盾,而如今擅用战神之名制造混乱的,只是一些托名之辈,用意险恶。</p>

哦,这很好啊,那些家伙本来就是托名的吗。</p>

可是,贤侄</p>

若只到这里,那当然很好,但行文至此,口气却突然一变,一改前几日为屈竹遮遮掩掩的意思,直指他便是九战神的背后指使,指他是希望在此制造混乱,以得到借口,推行改土归流。</p>

啥</p>

真得是大吃了一惊。虽然早有班戈的指证,但在云冲波的心中,那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但如今,当代表着密宗最高意志的法王也这样明确表态时,就实在可怕的很了。</p>

而且,到底什么是改土归流啊</p>

改土归流说起来,话便长了。</p>

和缓语声中,法照慢慢自房中步出,道:老衲早年挂单西南,与此倒也知道一些,花施主若不嫌絮叨见云冲波大力点头,微微一笑,续道:如此,老衲便多嘴几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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