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 尽洗甲兵长不用(2 / 2)
那几人未料突然生变,待要逃时,那里还来得及三招五式间,已尽被打倒在地。</p>
苏元将一个灰衣乞丐点倒的时候,肖兵正将一名满脸胡子的小贩扣住,两人相视一笑,各提了两人,方寻了处僻静所在。</p>
那知这几人竟极是倔强,无论怎样逼问,只不开口,苏元心道:"这几人武功不高,却如此硬气,不知到底是那一路人马"肖兵却已有些不大耐烦,冷笑道:"既如此,你们便在这儿困上一夜吧。"连踢几脚,封了他们的哑穴,对苏元道:"苏兄,何苦为这般几个小贼坏了你我兴致,还是找地方喝酒去吧。"</p>
苏元心道;"他若是要这几人掉以轻心,自行吐露,又为何要封了他们的哑穴"走了一会,见肖兵竟是全无回头之意,忍不住问道:"肖兄弟,你当真不想知道是谁在背后主使"</p>
肖兵淡然道:"这几人武功不行,显见得不是什么主脑之徒,他们方才面sè闪烁,显见得极是害怕,那自是有什么紧要人质或是把柄为人所握,才不敢背叛,我们又何苦将人向死路上逼"</p>
又道:"不论是谁在背后主使,既然对我有兴趣,早晚也要站到我面前来,何苦多想。"</p>
忽又道:'前方眼见是家酒肆,你我进去说吧。"</p>
两人寻了间雅座,要了壶酒,点了几个小菜,对饮了几杯,待酒保退走之后,方将这数月之事一一说起。</p>
苏元听肖兵一一说完,目头大皱,叹道:"将帅如此,虽有民心可用,又何济于事"</p>
肖兵惨然一笑,自喝了杯酒,并不答话。</p>
苏元又沉吟了一会,道:"肖兄弟,辛先生说的事,倒当真好生奇怪。"将周龟年造访玄天宫之事约略说了。</p>
肖兵却是第一次知道这事,惊道:"苏兄,你,你竟给金主当了侍卫"</p>
苏元苦笑一声,一时之间,倒也不知如何答他才好。</p>
肖兵低下头去,想了一会,道:"按说,象你这种情况,人虽在此,心却未必,要说能出多大力给他,那实是难说的很,而为着这等事情,开罪了姬宫主,那更是大大不智,以他的心机,岂会不明此中道理此人行事,确是莫测高深,当真想不明白。"</p>
苏元口中不语,心中却是大以为然,要知他这月来,每ri里白天晚上,想的便都是这事,却是全然猜不出半点头绪,此刻听到肖兵这般说法,那正是"与我心有戚戚焉"。</p>
肖兵又道:"艾权这人,二十年前就已名动江湖,苏兄竟能与他打个平手,这几月来的进益,实是可喜可贺。"</p>
苏元苦笑道:"那里算是平手若一不小心,此刻根本连命也不在了,还说什么可喜可贺"</p>
两人又喝了一会,肖兵道:"时候不早,苏兄,你还是先回去吧,我现寄住城东午夜居,等你那天轮休,再来寻我不妨。"</p>
苏元自行算了轮休ri期,说与肖兵记了,两人再三珍重,惺惺而别。</p>
苏元回去之后,一夜无话,第二ri起来,洗漱之后,自算着该是下午轮值,一时无事,又懒得走远,心道:"不如去演武场玩玩吧。"自行缓步过去了。</p>
他未走到跟前,便听到人声鼎沸,心下有些纳罕,却也不大在意,只是想道:"今天来玩的人倒多。"</p>
忽听到一声怒吼,跟着便是一阵呛呛啷啷之声,立时就听得喝彩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p>
苏元面sè一变,心道:"这人的内功好生了得,这几ri所见侍卫中并无此等高手,难道是从那里招来的新进"</p>
他正想间,一眼看见迷忽迭从前面过来,面sè却有些悻悻,心道:"他又怎么啦"他面子上与迷忽迭处得不坏,当下上前抱拳道:"迷忽统领,前面怎么啦"</p>
迷忽迭一眼看见苏元,愣了一愣,忽地喜道:'老弟,你来得正好,大统领来啦,正在和大家练拳,你也去见见吧。"他口中说话,脚下却是不停,径自去了。</p>
苏元也是心下微动,想道:"耶律忽八竟来了"</p>
这耶律忽八正是金人御前侍卫正统领,一直在北方金都看守,今ri还是第一次来到洛阳。</p>
苏元对他却是早有好奇之心,要知这耶律忽八只看姓名,便知是故辽之后,辽国为金所灭,本是大仇,金主却将他用为侍卫统领,那本是个极为尊崇重要之位,例为金人贵族所据,当ri任命公布之时,曾闹了好一阵子,直争了近月,方才依金主意思行了。</p>
但这耶律忽八却也实有惊人业绩,当ri金人校场比武,他竟是人不卸甲,马不去鞍,连败三十一名好手,一时间威震京城,金世宗亲口许他为"大金第一猛安",当时哗动一时,乃是金人官场上的一件大事。</p>
猛安乃金人官制,意为"千夫之长",能得此封者,若非战功累累,便是一部之长,无不是骁勇善战之辈,耶律忽八竟能于这一群猛虎熊罴中脱颖而出,独称"第一",那不但得有极惊人的武学造谙,更必立过非同小可的大功。他究竟立过何等功劳,虽是无人知晓,但经此一战之后,却无人再敢表示对他不满之意。</p>
迷忽迭也是金人贵胄,被耶律忽八压制多年,心下极是不忿,但他确非耶律忽八的对手,虽是郁郁,却也没有办法。</p>
苏元虽来不了过数月,但迷忽迭和耶律忽八的明争暗斗,那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也明白的很,心道:"怪道他心情不好。"又想道:"这耶律忽八好大的名头,便见见他也好。"紧了紧腰间衣服,向演武场去了。</p>
他这些ri来屡战屡胜,已渐有了些名声,几名武士见他过来,都甚是尊重,笑道:"苏侍卫,你也来玩啊"</p>
里面早已听见,嗡嗡几声之后,便听到一个极是宏亮的声音笑道:"俺虽久值中京,也知道心月狐的大名,只是一直无缘亲近,如今同殿为臣,那也是缘份。何不进来一叙"</p>
苏元微微一笑,踏步进去,那些侍卫倒也知机,早让开一条通道,让苏元过去。</p>
苏元向里走了几步,一眼看清耶律忽八,顿时怔住,那耶律忽八本是满面笑容,正伸出手来,看见苏元相貌,也是一愣,手竟停在空中。</p>
那人正是昨天来寻萧远山的大汉。</p>
苏元见机极快,只一怔,便已惊觉,行礼道:"参见耶律统领。"</p>
耶律忽八反应却不如苏元,听他一语,方才惊回,他本是伸出手来。一半也想掂掂苏元斤两,吃这一扰,却也无心,草草还了礼,道:"啊,啊,无须客气了。"。</p>
他二人方才只是一时失神,苏元反应甚快,旁边之人多未看出,只几人见耶律忽八未和苏元相握,有些失望。</p>
苏元不知他来历究竟,不想多作招惹,更不想和他交手,只一笑,恭维了两句,却都言不及义,不着边际,只是些个场面之话。</p>
耶律忽八也已听出,面sè忽地一沉,道:"这几ri来,苏兄好生威风啊"</p>
苏元心下暗叹道:"来啦。"他早知这几天自己每战皆胜,必定为人所忌,果不其然,耶律忽八方到,便已有人告知。</p>
早有几名侍卫大声道:"是啊是啊,苏侍卫这几天来,连连家兄弟和蒲察思忠也都胜了,耶律老大你要是不出手,这御前第一高手之名,可就真难说了。"</p>
苏元认得那个领头鼓噪的人叫作术虎高乞,乃是迷忽迭的心腹,心里冷笑道:"你自己不是对手,便想挑拨我来出头吗"</p>
又想:"你这般打算,只怕反而弄巧成拙,这耶律忽八能有这等位份,决非一介武夫,岂会看不出这等寻常伎俩"</p>
果见耶律忽八也是微微一笑,朗声道:"什么第一高手,都是皇上看重,大家赏脸,那能当真,术虎老弟言重了。"</p>
又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先走了。"</p>
也不管众人失望之sè,便径自走了,将到门口之时,忽地回过头来,向苏元道:"苏侍卫,你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说。"</p>
苏元心道:"他想怎样"却也不惧,跟了上去。</p>
这些侍卫多半还是为着看看苏元和耶律忽八过手才来的,见两人手也没沾一下,便先后离去,都有些失望,议论一会,便慢慢散去了。</p>
苏元跟在耶律忽八去走了一会,见他全无开口之意,心下不觉有些纳闷,他却沉得住气,并不开口,只跟在后面。</p>
耶律忽八渐行渐快,苏元脚下加劲,紧紧跟上。</p>
耶律忽八忽地站住脚步,苏元一时不妨,未收住脚,方离他近些,耶律忽八的右肘早捣了过来。</p>
苏元猛一惊,右手急抬,托向他臂弯之处,却是取他的"曲池穴"。</p>
他料耶律忽八无非是想要略试试他功夫,不愿破脸,更不想运用玄天八功,只想将他臂力卸去便算。</p>
要知耶律忽八试招只在不动声sè之间,若苏元还手太着痕迹,便已等若是输了半招,他生xg好强,岂会甘心</p>
他出手极快,虽是耶律发难在先,这一托却是后发先至,足可在他手肘撞中心口之前托住,那料方一触到,忽地手上一震,传来一股大力,右手竟被弹开。</p>
两人之前距离,本就不过一步而已,苏元一招无功,耶律忽八的肘,已捣到了他胸前。</p>
苏元大惊之下,再无保留,吸气收胸,在间不毫厘之际,险险让开了那一肘,右手弹开,食,中,无名三指同时刺在耶律忽八肘弯之处。</p>
耶律忽八只觉灼热,酷寒,酥麻三种全不相同的力劲如cháo如风,自肘弯处急侵而入,他内力急提时,震溃火劲,破开麻意,却终于被寒力所制。</p>
他此刻右手肘尖已几乎顶在了苏元胸口,可所运劲力,却全被苏元制住,虽只离着片刻之遥,却是再难寸进。忽地哈哈笑了几声,身形前倾,竟是又自顾自前行去了。</p>
苏元料他招自己随来,不过是为了这一肘之试,未见的真有什么话说,站住脚步,果见他并不在意,渐渐远去。</p>
苏元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胸前微微疼痛,知是刚才为他肘风所波,不觉暗暗心惊。</p>
方才两人虽只交手半招,但惊险之处,比之刀剑相向,也不遑多让,苏元虽是险险挡下,却知此人功力jg纯,确在自己之上。</p>
他本已是江湖成名高手,又得姬北斗悉心点拨数月,更是不凡,自来此处后,战无不胜,便是迷忽迭,他虽未过招,却也数度暗试,自料足有六七成胜数,他虽一向谨慎,心下却也时有自豪之意。直到,此刻,</p>
唔,除非生死相较,这个人,我只怕胜不了啊</p>
这样的打算着,苏元却没有太在意,生xg豁达的他,对于这样无意义的比斗和胜负,本就不是多么看重。</p>
昨天还有好多事没聊呢,再过三天,就是轮休了,到那时,去找到肖兄弟,好生玩上一天吧</p>
第二ri正是苏元轮值,金人之制,当值卫士不必尽数列班,三分之一是用着轮换应变,却都需得着号服,正衣冠,守候在侍卫房中。苏元武艺高强,和迷忽迭甚好,又有周龟年的背景,一向吃得很开,十有仈jiu,倒是闲坐相候,这一ri也不例外。</p>
到得下午,苏元正和几个汉人侍卫在闲说,迷忽迭忽地过来,笑道:"苏老弟,有差事了。"</p>
苏元忙站起身来,笑道:"请迷忽统领分付。"</p>
迷忽迭笑道:"你只管来就是了,莫要多问多看。"唤了苏元,又点了三四个长相清秀和善的侍卫,笑道:"小心伺候着"</p>
苏元已知必是金主用人,心下却有些纳闷,心道:"是什么事,人竟不够"却知无事多问乃是宫中大忌,并不开口,只默默跟在迷忽迭身后。</p>
不一时间,迷忽迭将几人带进一个小小花园,依着一间小殿,极是玲珑幽雅,苏元却未来过,只听人说过一次,知道这是金主亲用的御花园,无论何等皇亲国戚,得宠大臣,不得传召,也不能入内。</p>
里面已有十几名侍卫等在那里,为首的却是耶律休哥,他见迷忽迭带人过来,笑道:"辛苦啦。"</p>
迷忽迭笑道:"大统领客气了。"将苏元等人交待了,自转身去了。</p>
耶律休哥却不说明所来何事,只将各人一一安排了,到苏元时,笑道:"你是汉人,不知国语,给你个好位子吧。"将他分付到殿门把守。</p>
苏元心下暗笑道:"你欺我是汉人,听不懂女真话么"却不说破,依言去了。</p>
他本来确是不通金人语言,但天下语言,又那有繁复变化之处,能胜得过汉话的苏元又最xg喜热闹,虽来此不过数月,每ri与一干同僚呆在一处喝酒厮混,早学会了有几百句话不止。</p>
耶律休哥将各人分付完毕,自已也悄然退入花园当中,苏元站在殿门,一眼看去,只见繁花似锦,却那见有半个侍卫身影,心道:"这耶律休哥倒确非一介勇夫,胸中实有城府。"</p>
不一会儿,听得说话之声渐渐响起,有七八个人走了过来。</p>
苏元心道:"能进这儿的,决没有寻常人物,都是谁啊"不觉有些好奇。</p>
那些人渐渐走的跟前,苏元细细看时,却都是些年长金人,都有四五十岁了,一个个身材肥胖,衣着华贵,显是金人贵胄,苏元却一个都不认得。</p>
苏元入宫已久,朝中大员,能常得进见的,他泰半也都认得,似这般一个都不认得,那实是有些不对,心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怎地一个都不认得"</p>
两名宦官迎了出来,道:"皇上在里面等着那,请几位大人进去吧。"</p>
这殿并不甚大,深只数丈,里面早设下十余桌酒席,完颜雍自占了主位,那些人行礼已毕,各各入席,完颜雍举杯笑道:"各位叔伯兄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上京近来如何,可还好么"</p>
苏元听的上京二字,顿时恍然大悟,想道:"原来如此,怪不得。"</p>
上京本名会元,地处辽西,乃是女真龙兴之地,金人太祖世祖皆都于此,直到海陵王主政,一意汉化,yu为天下之主,移都中京,又将不愿移去者大加杀戮,才渐渐破落。</p>
后来海陵身死,世宗得立,方又复定会元为上京,他却极是看重金人旧俗,时时往游,往往羁留数月,会元经此数变,原有金人多已散去,现下所住的,几乎都是金国皇室宗亲。</p>
众人各各入座,杯筹交错,把酒言欢,席间气氛极是和谐,金人久居北地,常历苦寒,多有好酒者,不一时间,几个放纵些的,已有些醺醺yu醉。</p>
完颜雍却不大好酒,只浅浅尝些做陪,面上神sè却甚是欢喜,不住相劝,于那些人失仪之处并不怎样在意。</p>
忽有一人大声道:"皇上即位以来,天下太平,咱们ri子也好过的多,就只一般事太过不该。"</p>
殿中本是一片喧哗笑语,此语一出,忽然静成一片死寂,有几人失手将酒杯带翻在了桌上,酒水沿着桌沿一滴滴落在地上,竟也都听的清清楚楚。</p>
苏元心道:"这人是谁好大胆。"已是将真气暗中聚起。</p>
金人起于马上,长于刀弓,于礼仪一道上本就不如汉人讲究,似这般皇亲国戚,见驾之时,均可自携解手钢刀,无须解去,完颜雍一向爱重金人旧俗,更是不加相禁。</p>
一片死寂中,只听完颜雍缓声道:"和喜王弟,朕究竟何事做得不对,可能说清楚些么"</p>
那说话人叫做完颜和喜,乃是完颜雍的族弟,只四十出头,xg情好武,最是粗豪,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又喝的高了,听完颜雍问起,也不理周围许多眼sè,大声道:"宋狗近年来越来越是大胆,皇上却始终忍让,吝于兴兵,长此以往,岂是我大金国风"</p>
完颜雍不动声sè,看看众人,温颜笑道:"和喜王弟的说法,列位叔叔伯伯们都怎样看"</p>
众人开始不大敢出头,后来有几个胆大些的壮着胆子开了口,却还是支持和喜的多些。</p>
再过一时,他们见完颜雍始终不动声sè,渐渐放肆起来,声音渐大,七嘴八舌,嘈杂一片。</p>
苏元听在耳中,心下暗怒,想道:"若不是身在此处,马上就让你们尝尝汉人的厉害。"</p>
又想道:"这些人言语之间相互响应,看似杂乱,其实严密,绝对不是临时想到,必是事先计议好的,要强逼皇上起兵。"</p>
又想道:"这些人都是宗室,说话自有份量,难道难道当真又要兴兵了"</p>
两国太平已久,苏元并未见过厮杀战场,只听老辈说过。他生xg虽是好武,却不喜杀戮,甚感恼怒,心道:"好端端的,非要打仗干什么"</p>
此时场中声音渐低,众人目光都看向完颜雍。</p>
完颜雍摸摸胡子,笑道:"都说完了吗"</p>
一个老成些的道:"请皇上示下。"</p>
完颜雍笑道:"是么"忽地脸sè一变,狠狠的一拍桌子,怒道:"你们这群笨蛋"</p>
他一直笑而不语,此时突然翻脸,天威凛凛,气势逼人,那些个宗室贵族原本甚是恣肆,此刻被他怒意所摄,竟是不敢说话,"哗啦"一下,都跪了下来。</p>
苏元虽值于殿门,背向里面,竟也是心神一震,隐有惧意,心下骇道:"所谓天子之威,原来竟是这般慑人"</p>
他入宫已有数月,耳渲目染,都说完颜雍宽厚慈爱,却未想到,他一旦动怒,竟是这等怕人。</p>
完颜雍见众人都伏于地上,不敢说话,略略满意了些,端起杯酒,抿了一口,却已有些凉了,信手拍回桌上,环视众人,又怒道:"打仗,兴兵,你们便只知道这些吗"</p>
"和喜,你给我出来"</p>
那和喜的酒已是吓醒了一半,战战兢兢,膝行而出,颤声道:"臣弟在。"</p>
完颜雍看看他,叹道:"七叔是怎么死的,你说。"</p>
和喜愣了一下,方道:"家父是南征之时,为乱兵所害。"</p>
完颜雍"哦"了一声,又道:"他是被金人杀的,还是被宋人杀的"</p>
和喜嗫嚅了一会,方道:"是金人。"</p>
完颜雍冷声道:"原来你还记得,我还道你已忘了。"</p>
这一句却是极重,直指和喜不孝,他那里忍得下,猛然抬起头来,怒道:"臣弟刚才话中如有得罪,请皇上只怪降罪,为何要辱及臣弟"</p>
他这下极是无礼,完颜雍却全不在意,只冷笑道:"你明知如此,却还要南伐"</p>
"那几个兵,我后来为你抓到,送了与你,你将他们千刀万剐了,我也没管。"</p>
"但你可曾想过,他们都是金人,为何却宁愿杀将私逃,也不愿去杀宋人"</p>
和喜却显是从未想过此节,嗫嚅道:"这,这,臣弟不知。"</p>
旁边一个老者见势不对,插话道:"绍王一向忠诚直善,这些个乱臣贼子想的什么,他自然不会明白。"</p>
完颜雍冷笑一声,看向那个老者,道:"佛住叔,海陵王兄那时贬你辱你的事情,你看来是都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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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脸上一红,顿首道:"不敢。"</p>
他两人身份都颇崇高,却一开口便吃了这般两个硬钉子,余众听在耳中,谁还敢再开口一个个头压的低低的,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p>
完颜雍自静了一会,方长叹道:"也罢,也罢,今ri便和你们挑明了说吧。"</p>
"你们一心想要上承太祖遗志,混一天下,我都明白。"</p>
"但你们可曾想过,天下百姓,想得是什么"</p>
"朕常微服游于民间,虽不敢说是尽体民情,但于民生之计,朕自信所知要较你们为多。"</p>
"天下百姓所求,无非食饱衣暖,一家团圆,只消自己那几分地种得出粮,长得出桑,这天下谁属,孰强孰弱,他们却是全不在意,这一节,你们可能明白"</p>
底下那些人均是金人宗室,自幼锦衣玉食,谁曾知道民间冷暧,听得一头雾水,却是皇上问得,不敢不答,一个个含含混混的道:"明白了。""臣弟明白了。"</p>
苏元听在耳中,却是胸中大震。</p>
生于草野,长于民间,完颜雍所说的东西,他自然再熟悉不过,只是,他却从未想过,高居九天之上的这些人中,竟也会有人想到这些事情,而且,还是那个站在最高的位子上的人</p>
"朕冶世二十余年来,民间至有'小尧舜'之称,朕每深夜思起,常至汗湿重衣。"</p>
"朕自问论才论德,均不足与古之名君相并,能够得百姓此称,无非力主和议,天下息兵而已。"</p>
"朕非是敢贪此浮名,只是实在不忍看天下涂炭。"</p>
"宋人根基尚在,南地水土毒恶,若当真兴兵,谁敢说有必胜之算"</p>
"朕也知道,你们早有不满,只苦于一直没机会说个明白,今ri便说清楚了,只要朕在一ri,永不兴兵"</p>
苏元听得这"永不兴兵"四字,身子一颤,几乎跪下。</p>
却听得完颜雍道:"朕有些倦了,你们跪安吧。"竟自去了。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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