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风(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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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固萨尔胀红了脸,恨声道:“李将军历来视我等如兄弟子侄,自没话说。但今rì战士们血战拼来的歼敌良机,却偏偏被人轻易葬送了,有人不是当我等xìng命如草芥么!想来真是窝囊!”</p>

“就是,我等力战破敌左翼,此乃歼敌良机,高大将军怎的视若不见?”年轻气盛地马麟索xìng指名道姓。难道高大将军对我侧戎军得胜无甚信心么?弟兄们的血白流了!”</p>

赵淳之则张张嘴,却忍住什么也没说。</p>

“这是何等话来!”李天郎厉声止住这位心直口快的回纥将领,又冲马麟一瞪眼睛。“我等皆为朝廷效命,同为大唐将士。何来贵贱之说!今rì战局不利。非尔等战而不力,确为贼军强悍也!我等随高大将军征战多年。知他用兵如神,战无不胜,怎的因一时小挫便折了锐气,失了信心?如此促狭眼浅,患得患失,岂是我安西男儿本sè,传了出去,岂不让笑掉大牙!”</p>

“非吾不明事理,而是实在不得其解!明明……”马麟还不服气,还yù辩驳。</p>

“好了,不要再说了,构军之罪,谁也担待不起!”李天郎打断了他的话,又一指脸sè不忿的其他人,“都不许再提此事!皆去慰藉将士,鼓舞士气罢!也许明rì,又会是一场大战,鹿死谁手,全看谁能持为悍兵!”</p>

众人噤声行礼,各自散去。赵淳之走开两步,又突然折返低声道:“将军,听闻高大将军派人监视于你,果真如此么?”</p>

“什么,一派胡言!”李天郎骤然升高的调门惊得马麟等不禁回头观望,“无稽之谈!胡说八道!”李天郎的声音迅速低了下来,“此等谣言你从何听来?互信乃将帅合心取胜之本,今存亡危机之时,此挑拨离间之举无疑自毁长城!汝名门之后,将门虎子,怎的这么听取妖言?想找死么?”</p>

“明白了,谁要再说,我割了谁地舌头,包括我的!”赵淳之拱手一拜,“谢将军jǐng醒李天郎上下打量他一阵,哼了一声,撩开旁边的兵幕迈步进去。</p>

“弟兄们,今rì你们杀得真是畅快淋漓,好样地!”洪亮的声音很快从兵幕里传了出来,本来有些黯然地兵幕顿时欢声雷动。只有李天郎,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会带去无尽地漏*点和勇气。士卒们无论番汉,都给予他完全的爱戴和崇敬,这在其它地方,是无法想象地。“怎么样,伤都包好了罢?看看,羊肉汤还在嘴上提溜着呢,别吃破肚皮!说,你们宰了多少贼子?本将军给你们记功!那些腿慢的先憋着,谁叫你们落在后面的!”</p>

“将军战旗总在我等前面,谁敢不冒死向前?”一个西州口音的士卒道,“我雕翎团可是跟着将军冲在最前面……”</p>

“屁,放大屁!”一听就是汉话口齿不清的党项人,“我铁鹞子在前面!nǎinǎi的,三个脑袋挂在马首,爷爷不亏!”</p>

“你nǎinǎi的,老子是没工夫去砍首级,要不是我们杀开血路,你铁鹞子冲个鬼啊!”不用说,这是横野团的陌刀手,“nǎinǎi的,正要砍脑袋,偏生中了箭,又偏生中在这个地方!”</p>

“哈哈,哪里?命根子那里?哈哈,卵蛋没掉罢?迟些做个盔甲套套,保护你那话儿罢!”</p>

哄笑声更盛了,有人高喊道:“将军。小子们动弹不得,对不住您了,让您少了帮手!nǎinǎi的。又便宜了那些还能杀敌的兔崽子,他们还能随将军继续建功立业。看得老子心痒!”</p>

“是啊,是啊,将军不如早些将那些大食贼子打发了,我们也好早点回家!”“还用你说,将军一出手。嘁里嚓查将贼子杀个干净!唉,今rì我等人少了点,不然大食贼子还能蹦达到现在?”</p>

赵淳之在兵幕外长吁一口气,李天郎,雅罗珊,英雄……</p>

在焚尸的火堆边,悟明举着破烂的法器,为阵亡地唐军将士超度亡魂。低垂的黑幕大口吞咽着升腾翻滚的浓烟,不知道勇士们地魂灵是否能借此攀游西天。听搬运尸体的士卒说。高大将军要他们必须在天亮前干完所有地活,免得白天被人看见影响士气。想到高大将军,悟明心里不由一缩:自己也许不该告诉他那条穿越沙漠的道路。看高大将军那发亮的眼神,他肯定已上了心。不过条道路凶险无比。自己都险些丧命其间。如果将军派人前往,会不会使更多的人送命呢?即使成功。也意味着会有很多大食人死于刀剑之下,我佛慈悲,以德报怨,佛光会照耀白骨累累的地方吗?悟明泛起一丝悔意,不过当他想起在康居(撒马尔罕)看到大食人肆意破坏佛像,在安息(布哈拉)大批佛教徒因免税之诱而被迫改奉伊斯兰教,在巴里黑和木鹿,他甚至亲眼目睹大食首领动手拆毁寺庙,斩首抗争地沙门。他胸中涌起的愤怒迅速驱走了犹豫。管他呢,没有佛门狮子吼,金刚杵,也许就不能有河中的佛法光明!仅凭自己力量是不能实现宏伟理想的,高仙芝的大唐雄师就是佛门注定的金刚杵!如果有人因此要下地狱,那我就下地狱,决不后悔!只要心愿能够达成,下地狱又有何妨!阿弥托佛!阿弥托佛高仙芝确实喜出望外,他举着烛台,一次次察看着绘有怛罗斯的地图。怛罗斯以南,是通向大食人呼罗珊的老巢----木鹿城的要道。大食人和昭武胡人自然重兵防守,据斥候说,几乎所有地重要隘口都防备森严,要有所动作非常困难。而北端,则是危机四伏的沙漠,经验最丰富的斥候也只敢沿着怛罗斯河走到沙漠边缘,不敢再深入,谁都知道盛夏七月地沙漠,是多么的可怕。而那个游方和尚地话却使高仙芝看到了奇兵取胜地希望,如果他那一个和尚都能孤身一人穿越沙漠,那一支准备充分的人马也应该可以!听和尚说,怛罗斯河尽管消失在沙漠里,但是还是能够在一些地方挖出水来。呵呵,只要越过沙漠,突然出现在大食人后方……高仙芝放下烛台,用手指点点地图,眯起了眼睛……三天,也许四天?他回头看看案几上摆放地书信,再次笑了起来,愚蠢的大食人,居然发来了停战书,说是他们需要三天时间做什么礼拜!嘿,不过是个借机喘息,重整军备的借口罢了!真是奇兵包抄的天赐良机!三天后,从俱兰城来的辎重也将到达,足够使重振旗鼓的安西大军大打一场了,加上奇袭大食后方的奇兵,何愁贼子不灭!</p>

现在关键是,派那支人马担当这支奇兵?它必须集坚韧不拔,吃苦耐劳,快捷强悍于一身,还需有一位胆识过人,足智多谋,能够独当一面的骁将做领军人物。高仙芝的脑子里几乎不假思索地蹦出了答案:侧戎军,李天郎!</p>

天亮了,怛罗斯荒原出现了难得的寂静。只有拥抢死去牲畜腐肉的秃鹫和乌鸦,在森森白骨间喧闹。一队长行坊慢吞吞地从怛罗斯河边的唐军营地走向烈rì下的怛罗斯城,押队的杜环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水,这些震天雷一直让他提心吊胆,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只要一丁点火星,就可以把震天雷引燃,从而引发可怕的灾难。因此,把它们运进怛罗斯城的地窖保管,是最为周全的。几天来,为解决投石机所用的石块问题,杜环和袁德抓破了头皮,怛罗斯方圆上百里没有大山,荒漠里都是沙土。没有可供投掷的石料。杜环急中生智,想起了儿时玩耍的泥丸,即刻想到用牲畜毛发、草料和河边的泥土混合制作大泥弹。晒干后就成了坚硬地投掷兵器,虽然比石块的威力差点。但对人畜仍旧具有令人满意的杀伤力。杜环回到大营,喜滋滋地向高大将军禀报,得到大力褒扬。回头在安排运送震天雷地长行坊时,杜环和久违的李天郎匆匆见了一面,李天郎叫他带了一包金创药给在岸边营地地阿史摩乌古斯。看李天郎匆忙准备的样子。似乎要立刻远行,军中几乎所有的骆驼都被侧戎军调用了。杜环欣慰地看到,那些骆驼身上的驮架都是他在番兵营时一手设计和监造的,看来,李天郎没有忘记他地好哟。</p>

为了携带充足的粮秣和饮水,李天郎的确申请调用了所有的骆驼。高仙芝的命令不容违抗,再说,他也希望能通过突袭一举结束这漫长艰辛的战斗。尽管悟明将亲自带路并信誓旦旦地称记得一路上所有的水源,李天郎依旧携带了足够三天的给养。他仔细地计算过,如果省着用,足可以坚持七天。在沙漠里。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除了挑选健壮地牲畜,对参战士卒。李天郎也jīng心做了安排。铁鹞子重骑做这样的跋涉显然是浪费。伊质泥师都散漫的风格也不适合这样艰苦地行军,剽野团被虎贲营要走就再也没有归还的意思。因此。只有雕翎、西凉、横野、飞鹘四团人马出征。各团折损人员可在其余两团中抽调人员弥补,最后有整整一千两百名jīng锐战士随行,这可是李天郎压箱底地所有本钱。在将军幕僚中,只有副将李嗣业,别将段秀实以及岑参知道这个机密地进军计划。而侧戎军只有军使李天郎一人知道,所以,当一千两百人马在擦黑的清晨悄悄出发时,全军绝大多数人还浑然不觉。李天郎甚至没有通知在河那边葛逻禄人营地地阿史摩乌古斯。</p>

“雅罗珊李不见了,走了,可能是撤军了!”谋刺处罗对他的首领说,“我亲自去察看过,他们的营地只剩下伤兵了,大队人马包括雅罗珊李都不见了!”</p>

“真的?你没有四处查探一下?是不是高仙芝搞的诡计?”谋刺腾咄将信将疑,对叛唐举事,他最忌惮的就是背后驻扎的李天郎和他的侧戎军。“再好好去查探一下,这可是事关我等xìng命的大事!”</p>

谋刺处罗急切地说道:“从上午到现在,我已经打探整整一天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见,只是看见有往河上游行军的痕迹。派出去跟踪的哨骑现在虽然还没回来,但是至少可以肯定,雅罗珊不在!”</p>

“弓仁,你觉得怎样?”谋刺腾咄问一边的踏实力弓仁,他一直对反唐持保留态度。</p>

“我们和雅罗珊可是兄弟……”踏实力弓仁迟疑地说,“背叛他,总有些……”</p>

“我们那里是背叛他,我们是背叛高仙芝这个匹夫!再说现在他走也走了,你那个赵兄弟也跟他去了,我们更说不上背叛兄弟了!”谋刺处罗瞪起了眼睛,“想想看吧,我们再也不用乞求别人的施舍,再也不寄人篱下,我们将有自己的草原!我们马蹄所到的地方,不管是唐人、大食人还是粟特人,都会忌惮三分,这是何等恢弘的事业,子孙万代都将传诵我们的英雄故事!”</p>

“处罗说的没错,要不是高仙芝,我也不会失去我的儿子!”谋刺腾咄接着说,“他根本没把我们当作兄弟,我们甚至连拔汉那杂种都不如,哼,比起大食人的慷慨来,他的那些小恩小惠简直是对我们的一种侮辱!看看我们今天的浴血奋战换来的是什么!包括我们英勇无敌的雅罗珊李,那样的英雄,又从他那里得到了什么!我们就是卑微的狗,也不找这样的主子!干!即刻告诉大食密使,择机开战!”</p>

踏实力弓仁还想再说什么,身后马厩传来的嘶鸣声使密谋的三人同时惊悚回望。一匹没有鞍辔的光背战马突然暴起,高扬起四蹄,从三人眼前飞跃而过。</p>

“我的腾格里!是阿史摩乌古斯!”谋刺腾咄闪避的时候已经看清了紧紧贴在马背上的阿史摩乌古斯,“抓住他,不,杀了他,他肯定听见了我们的谈话!”</p>

“这个怪物怎么会躲在那个角落里偷听!”谋刺处罗弯腰一看,马厩里还有一堆纷乱的草窝,旁边胡乱扔着酒囊和衣物“该死的,我怎么忘记了这个怪物要裹着毡毯睡在马厩里才能睡着!”</p>

“来人,上马,追上他,杀了他!”谋刺腾咄冒出了冷汗,眼睁睁地看着光着膀子的阿史摩乌古斯策马撞翻门口的卫兵,全速向河边奔去。“弓仁,快去,让你的神箭取了他xìng命,否则我们全完了!”</p>

话音未落,三枝利箭疾shè而至,只有箭术最为jīng湛的shè雕者,才能在没有鞍辔的颠簸马背上回身shè出这样的穿云连珠箭!谋刺腾咄“哎哟”一声胳膊中箭,另两箭落空。到底还是没在马鞍和马镫上shè得稳健准确。踏实力弓仁铁青了脸,翻身上了马,不远处又有一名追击的骑手中箭落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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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史摩乌古斯第四次回身shè箭时,发现箭囊已经空了,匆匆挎在背后的箭囊在慌乱的奔跑中将箭矢散落了!没有弓箭在手的shè雕者,就象一只被拔去利爪的鹰,比老母鸡差不了多少。阿史摩乌古斯看着渐渐逼近的葛逻禄人,咬了咬参差不齐的牙齿,将大弓往地下一扔,狠命揪住坐骑的鬃毛,伏身拼命往怛罗斯河奔驰。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过河去,将听到的一切告诉主人!主人雅罗珊李!只要他在,就可以拯救一切,包括那些准备反叛的族人!</p>

一簇簇羽箭追了上来,当战马跑至河边时,屁股上已经插了四枝箭。负痛的战马将阿史摩乌古斯狠狠摔进了河里,未等他从水花中站起来,葛逻禄人的利箭便蜂拥而至,水花顿时染上了鲜血的赤红!</p>

踏实力弓仁一箭shè中了河中挣扎的阿史摩乌古斯,已经身中数箭的他发出了最后的吼叫,犹如一只垂死的野狼。锋利的箭镞穿透了他的脑门,大团的血污蒙住了他的脸。草原最怪异,最强悍的shè雕者向天空挥舞着双手,似乎奋力想抓住什么,最后他敦实的躯体彻底瘫软下去,重重地倒在了河水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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