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放排（1 / 2）

 为了摆脱招工对自己带来的不良心情影响，我找队长陈福说，我要去放排。

放排就是把山头上砍下的树子扎成木排顺着溪水流下，把木头运到山外去卖。

我们山里不通公路，树木运不出去卖，我们山区守着丰富的森林资源，运不出去就变不成钱。为了把树木运出去换成钱，我们只得靠我们生产队那条一直通向山外的山溪河，从河里把木头运出去。这条山溪河平时比较浅窄，但到了夏季，河水暴涨，河面变宽，水流变急，是放排的好时候。

每年夏季河水上涨后，生产队都要组织人从山头上砍下树木，用竹子做成的绳索把木头扎成木排，而后顺着河流用竹篙把木排撑到山外的江河，再顺流而下，到沿河的一些城镇上去卖。

放木排很辛苦，也很危险，山溪河滩多水急，经常都发生危险，从山里放一次木排到山外，再步行回来，往返要一个多月，很多人都不愿意干。生产队放排一直都是硬性安排，队里的青壮年每年轮流去。因我们是知青，队上对我们有一定的照顾，一直没有安排我们放木排。

我向陈福提出今年我要去放排。

陈福对我说：“杨阳，放排很辛苦！”

我说：“我知道，我想锻炼锻炼！”

陈福说：“放排很危险，落水的事经常都发生。杨阳你再考虑考虑。”

“陈队长，我已经考虑过了，我想去试试！”

陈福见我执意要去，考虑了一下问我：“杨阳，你会水吗？”

“游泳我会，我们县城靠江边，在江边长大的孩子没有几个不会水的。”

陈福见我态度很坚决，对我说：“让我再考虑考虑……”

李小萌、陈刚和陈燕听说我要去放木排，都劝我不要去。她们都知道我是因为这次招工对我打击太大，我是想通过放排去排解心中的闷气。他们都说我不应该这样跟自己赌气。

我知道他们都是关心爱护我，但我没有听他们的劝阻。我说我已经决定了，我很早就想去体验一次放排，我说我想看看我们这条山溪河是怎样流向山外的。我要他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出去放排，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的心情可能会好些。

他们见劝说不了我，只好对我说，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护自己，千万不要发生事故！

过了些天，生产队安排的人把木排扎好了，陈福过来对我说：“杨阳，准备一下，明天就要放排了，今天你就不要出工了，在家准备一些粮食带到木排上。”

放排要一个多月，除了带上粮食，还要带上一些下饭的盐菜，船上经常吃不到新鲜蔬菜，多数时候都是盐菜下饭。

家里粮食不是很多了，在家时粮食不够吃的时候，我们多是加一些红苕、豆子之类的搭配着吃，出去红苕不好带，只能带大米。大米我带多了，留给陈刚的就少了，我尽量少带一些。陈刚看见了，对我说：“杨阳，你出去放排很辛苦，要吃饱，吃不饱就没有力气干活！”陈刚硬是把我装米的口袋装得鼓鼓的，陈刚对我说他在家里好想办法。

陈刚送我到放排的山溪旁，告诉我在外要注意照顾自己。这时我才感到过去我一向认为直爽甚至有些粗心的陈刚，还有他细心体贴人的一面。我和陈刚告别上木排时，陈刚紧紧拥抱了我一下说：“杨阳，路上保重，早日回来！”

听着陈刚对我说的话，我的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我赶紧用手擦去，我不愿让陈刚看到我的眼泪，为我担心。

我们撑着木排出发了，这次放排我们一共有三个人，另外两个是生产队的张二牛和李全，张二牛三十七八岁，至今没有成家，光棍一条，家里父母已过世，就他一个人，到哪里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李全比我大几岁，已成家有了一个半岁大的孩子。

我们三人放排的分工是我和李全在木排的两侧，一左一右负责撑船，张二牛在排尾掌舵。

第一天放排还觉得新鲜，两岸群山巍峨，绿树成林，沿途景色秀丽，不时还有一两只水鸟飞到木排上，发出清脆的鸣叫。

我们每天吃住都在木排上，睡觉的地方就是在木排上用木头搭的一个棚子，棚子不高，弯着腰才能进去，床很简单，木板上铺上谷草，一张草席，能睡就是了。

我们的厨房就更简单了，一个用洋铁桶做成的炉子，做饭时的木柴是在河两岸的山上捡的，做饭时柴烟在溪河上缭绕，给空旷静寂的河谷带来有人生活的气息，我们在溪河里放排，有时几天看不到一两个人。

做饭时，我们把木排靠在溪边，去捡柴火和找些能吃的野菜，有时在山林里能捡到很好吃鸡丝菇之类的野生茵子，还有木耳之类的山珍。做菜的作料很缺乏，只有盐和从家里带来的辣椒面。我们把菌子和木耳放在锅里的盐水汤里煮熟，而后沾上辣椒面吃。

放排很消耗体力，我们吃饭很吃得，一顿要吃几大碗。

放了几天排，就感觉枯燥了，静寂的溪河上很少能看到人，也没有地方耍，要是在生产队干活还能和社员说说话，这小小的木排上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各干各的活。有时闷得慌，有一种想吼的感觉。

可能张二牛他们也有这样的感觉，有时干着活，张二牛就张开他那有点沙哑的嗓子，唱起农村那种原生态的山歌：

太阳出来辣焦焦，

情妹儿出来讨摘海椒。

红的拿来晒，

青的拿来烧，

问你情妹儿焦不焦?

凉风绕绕天要晴，

黄老鸹叫唤要死人。

不死你亲丈夫，

偏死你心上人。

张二牛有时唱过后，对着我喊：“杨知青，不要闷起，你也唱一个，吼两句舒服点……”

我唱什么呢？我想起了当时放的一个电影《闪闪的红星》里的镜头：潘冬子撑着木排给红军送盐，放排时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