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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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我拜托了秦桧兄明日替我向皇上献画,献的便是墨梅图。但秦桧兄昨夜特地建议我要将梅花画得大些,繁茂些,可这梅花本就娇小,我不知该如何下笔。”

周邦彦听完就明白了秦桧之意,秦桧这明面上是建议无咎改画,实质上是暗示无咎不要对皇上能够欣赏他的画抱有太大期待,毕竟这皇上结果基本可以预估,和梅花大的大小,繁茂,又有何关系呢。

周邦彦不禁叹了口气,“无咎,你听兄长说,这是你的画,如何处置,如何去画,应是你自己估量决定,你知道兄长一向只善于填词作曲,不善绘画。”

扬无咎见周邦彦神色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心中不解,问道:“兄长,诗词与书画本就一家,虽然形式不同,但其意却是相通的,我这清早赶来,便是希望兄长能与我指点一二,望兄长能够仔细思量,指点指点无咎。”

周邦彦见扬无咎一脸急切,又不想出言打击他,只能哈哈笑了几声:“无咎啊,兄长确实在绘画方面给不了你太多指点,但为兄想你叙事总在画室作画,又急着想将画完成,便闷着了,为兄陪你去外面走一遭,顺便吃个早点,也许你就能找着想法,知道该怎么画了。”

扬无咎凝神想了想,觉得周邦彦所言也有道理,于是等周邦彦洗漱好后同他一起去了早市吃早饭。

虽是早市,但街上的人已经非常多了,许是冬月的缘故吧,街道两旁的吆喝小贩犹为的多,扬无咎和周邦彦随意找了个街边的桌子坐下,不一会店小二就将面条端了上来,正在二人低头吃面的时候,忽然听到街的另一头声音打了起来,听起来颇为吵嚷,扬无咎抬眼望去,见街尾似乎聚集了许多老百姓,正兴奋地在说些什么。正准备放下碗筷起身,就被一旁坐着的周邦彦摁了下来,“我就知道你看见热闹的便想去探一探,那也得先把早饭吃了不是?”

扬无咎扬了扬嘴角,将周邦彦的手从自己的肩头移下,玩笑地将他的手重重按在桌上,“我说兄长,你既已料到我要去看看究竟,那么也该知道我便是半刻也等不到,我这碗面,也便留给兄长吧!正当抵了昨夜兄长摇船送我回府之恩吧!”说完便丢下周邦彦径直往街尾去了。

“无咎,你!”

可周邦彦又哪里忍得住让扬无咎一个人看热闹去,自己却在这干坐着吃面条呢?于是也撂了碗奔街尾去了。

扬无咎快步到了街尾,几步踏上旁边停着的一辆马车,往下看人群围着看的到底是什么,他眼睛瞄到像是几幅画被人捧着站在人群中央,但那画的是什么倒看不太清楚。听说最近有几幅吴道子的画出现在汴京城,不知是否就是人群中的那些画?扬无咎这下真的来了兴趣,他向来喜爱吴道子的绘画,若能得到真迹,岂不大幸!

周邦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拉住一个刚刚从人群中出来的人,“这位兄台,请问这里面在围着看什么呀?”

“哎呦,真的是好东西,汴京城容貌才情第一的小娘子的画像,前些天新画的,就五张,真的是太美了!”男子举着拇指称赞不绝。

扬无咎听了顿觉兴致索然,从马车上跳下来,对周邦彦说:“好生无趣!兄长,我们便还是回去吃那面条吧。”说完便要拉周邦彦离开。

周邦彦却不乐意了,“无咎你这小子,来是你要来,你现在不想看了就要走,你不想看,为兄我倒还想见识一下名冠京城的娘子到底是何模样呢!”

说罢周邦彦甩了甩衣袖,费力往人群中央挤去,扬无咎一脸无奈,便甩袖离去了。

扬无咎回到小摊处坐下继续吃面,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周邦彦哈哈笑着走来,“无咎,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扬无咎眼都没抬,应了一句:“无咎可不敢苟同兄长的不虚此行。”

周邦彦将扬无咎的碗拿到一边,将手中拿回的画卷啪的一声放到桌子上,“无咎,你听为兄说,这欣赏美丽之物本就是人之共好,有何可抗拒的。为兄可是费尽力气抢了这一幅画,叫你见识见识咱们汴京城响当当的第一美人。”

扬无咎无奈只好放下筷子,看着周邦彦将画卷徐徐展开。

是她!

扬无咎的唇角轻轻勾起。

画中的女子长发如瀑,只用简单的木簪别住,脸上神情浅淡,唇角弯弯,似是在向欣赏的人低眉浅笑,与妆容的清淡不同的是身上襦裙的艳丽繁复,金线仔细绣成的红芍药在裙摆上肆意绽放,腰身被刻意收束,显出玲珑的身段,如此姿容确实足以令天下男人心神动摇,称得上美貌无双。扬无咎凝视着画中女子的眼睛,那面上的笑意在他看来不达眼底,不过是一种认真的敷衍罢了。他想起上元那夜她想要借着光看清他的面容,她睁大眼睛,好奇而又警惕,只那时她的那双眼睛,便胜过这画百倍。他瞧着她进了潘楼街,猜想过她的身份,猜想过她为何要刻意隐藏自己的才智。

原来是这样。女子之才不能外显,所以隐藏,也必须隐藏。

但在他看来,才能不拘于形式与环境,永远值得被欣赏。女子有貌不足为奇,然而有才能,才是可贵,甚至贵于男子。

“兄长,既然你将这幅画展示于我,不如将它送与我如何?”扬无咎不动神色卷起画卷,放到自己的桌椅边。

周邦彦楞了一下,接着不怀好意地笑了:“我以为无咎心中只有墨梅,竟不知也有美人?刚才不知是谁说不愿苟同为兄愚见呢?”

扬无咎却一脸坦然:“是吗?无咎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周邦彦看着扬无咎又一次展露他不要脸的本性,不住地发出啧啧声。

“无咎脸皮之厚度果然并非为兄可以揣度。为兄佩服。”

“好了,兄长,我的面也吃完了,便回去继续画梅了。对了,吃完别忘了把面钱付了。”说罢,扬无咎冲周邦彦温柔地笑了笑,拿起画卷走了。

“扬!无!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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