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下)(1 / 2)
名叫“怀特”的家伙出现频率很高,一位定居在地下城普尔呼林,一位长住在北方都市歌罗梅。杰罗姆从第二个怀特口中得知,“怀特们”是同型号的产品,为同一势力工作,长期执行收集情报的任务,伪装用的身份多是专家学者之类。他们研究的范围很广,由于是鬼鬼祟祟一大家子,走到哪似乎都能撞见几个。
论长相,新来者与他的兄弟如出一辙,但是脾气差劲,闻言愣了楞神。客人和主人干瞪着眼,最后不高兴地说:“‘德怀特’,不是‘怀特’。别漏了前头的D。听你口气像见过一两个冒牌货?正常。他们全是些讨厌的穷亲戚,反正我从没收到任何生日礼物……甭饶舌了,我带来了约瑟夫?雷文大人的信函。请你做做准备,赶紧一起上路。”
递过来的信压了腊封,印章画一只倾斜的沙漏,信封右下角则刻有银色徽章,是一枚套着弯月的尖锐三角形。杰罗姆只认识信封自带的银三角,代表东部军区的主要指挥序列,里面装的应该是高规格的命令文书。听见约瑟夫?雷文之名,朱利安立刻皱眉,“对,沙漏是雷文的标记。上次跟他打过交道……火柴帮的**部分送到他的农场上做工。约瑟夫?雷文是个老妖怪,没事绝不会邀请联谊。”
信使德怀特干笑着,“没错,雷文大人犯不着搭理每个自封领主的乡巴佬,尤其当他们像雨后的蘑菇越冒越多时。反正嘛,霍顿勋爵已把召集西面和南面封臣的任务交给雷文家,此去要商讨支援保国战争的事宜。从红水河台地至落日峡一线,包括南部白橡树林和绞架崖周边地区,十二位领主不论封地大小,只要曾宣誓效忠勋爵,见此信件须立即响应征召,今日正午前齐聚于雷文领地,逾期不候。”
保国战争……不知道保的是哪一国哪一邦?
杰罗姆拆开信笺略读,实在哭笑不得,但眼下并非撇清界线的好时机,还是先去瞧瞧、附近的小领主们有几个响应勤“王”吧!他眼光转向朱利安,德怀特抢着说:“按照以往的规矩,领主只带一名随从,而且理论上不应携带武器。至于毒舌先生,敬谢不敏了!雷文大人指名不愿见你,还说‘某人做生意勉强凑合,谈朋友着实倒人胃口’,烦请你自重。”
没想到约瑟夫?雷文架子极大,口气令人无法接受。杰罗姆感觉受到了触犯,冷哼一声便待发作。朱利安主动安慰他说,“没关系,过去的恩怨跟别人讲不清楚,雷文大人横着说话惯了,矫正起来很难,相当难,呵呵!既然非去不可,”他招呼狄米崔下楼备马,别有用心地说,“不如带着奥森先生。总让他吃闲饭也不好,也该分担点杂务。”
杰罗姆满心疑惑,朱利安推荐了一个没用的侍从,而且对约瑟夫?雷文反复忍让,郑重程度出乎预料。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信使德怀特不乐意多等,独个下去进马车呆着。杰罗姆清点挎包中的施法材料,边下楼边和朱利安交换意见。
“约瑟夫?雷文是最危险的个体之一,讨厌程度也非同小可。别跟他探讨逻辑问题,这人就喜欢不讲理,注意不要落他的面子。雷文先生讲话时像吃了大蒜,必定开罪那些新冒头的蘑菇们,最好确保自己坐在最末一席,看别人跟他干架,你只需随机应变。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雷文有个混账毛病,对病理学研究两万分热衷,本人又毫无法律观念,你带去的随从可能会不明不白消失掉……如果突然找不着死灵法师了,装做什么都没发生,不要试图刨根问底。也许他研究完会把人放回来,也许不会。反正是多余的,丢了也不心疼。”
朱利安暗示雷文属于古怪的狂人,还说随从的人身安全很成问题,杰罗姆听得郁闷,问他又不肯多讲,实在搞不懂究竟怎么回事。他能搞懂的是,现在自己收到一份直接命令,不服从可能招来灭顶之灾。军令不等人,再磨蹭两下十二点前他们肯定到不了地方。狄米崔匆匆找到死灵法师,来不及换上出门用的绸服,奥森先生便一头雾水地被塞进了车厢。杰罗姆走到吊桥边上,发现德怀特比外表表现得明智一些,身边跟着几个轻骑手以策万全。三人上车后,马车和左右数骑同时出发,寂静中离开夹在麦地之间的石子路;他们很快朝北转弯,在褐色土路上颠簸奔驰,然后穿越架在红水河上的临时渡桥,爬两段Z字形缓坡,这才跨上修缮完备的省道。
王国的省级道路路面使用大块石板,基础部分则是细沙、碎石块与灰浆混凝土的结合体,夯实压平后形成很高的路基。路基两旁配有排水沟渠,每隔三十多公里便设一处公共驿站,以便容纳路人和骡马。他们所行的“东西苏特里尔大道”(简称“东西银币街”)宽阔路面可容四车并驰,两旁还留有行人的步道。大道穿越桥梁与涵洞,其中许多是穿山而建,贯通了勋爵控制区域的东西方向。相对于这条路而言,“南北特里苏尔大道”和“蓝雨蛙大道”长度更长,宽度稍窄,是串联南北方的两条主动脉。兵荒马乱时野外免不了有盗匪逃兵活动,小队巡逻骑士没法完全保障通行安全,行人还得依赖身边的武力。
相比前往“叉叉堡”翻山越岭的艰辛,借“东西银币街”平直的石板路,一伙人的前进速度大大提升。马匹沿路狂奔,窗外掠过保镖们的斗篷和帽缨,杰罗姆估计时间应当够用了。这时候死灵法师百无聊赖,冲自己的右手拇指喃喃唱着歌,坏脾气的德怀特闭目养神,都懒得跟乘客们搭话。杰罗姆真想拿大头针捅捅他、好采两滴鲜血,确定他是否人造的怪物。德怀特的主子,约瑟夫?雷文跟“月亮上的人”会不会也有关联?或者德怀特就是个残次品,早已放弃本职工作,甘愿去给人家做农场监工——想着想着,观察对象突然睁开眼。德怀特若无其事,手指窗外说:“‘日晕塔’。这是雷文领地的标志。”
车行迅速,几道目光绕过龟裂的石山,一道淡金色支架升起在山峦背后。“日晕塔”外表呈弧形,如同上过釉彩的地球仪架子,最高处安放了六角形装置,或许是能盛人的小舱室。果真如此的话,里面的视线一定极佳。因为看不到山背后,“日晕塔”的高度不好衡量,杰罗姆注视它在慵懒的日照下反射大团光晕,可谓恰如其名。与其说这东西像塔楼,更像一把放大过的曲尺,单薄架子尽头有一根细缆索垂直降下,整体貌似半张的短弓,又仿佛单弦的竖琴。这个标志当然抢眼,但看不出实际用途,当成避雷针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偏离大道改走向上的山路,他们在山口附近几度回旋,每前进一段,眼前的城市就会展现出更多风貌,紧锁住来客的视线。德怀特对客人土包子似的反应很满意,不时吹捧几句,介绍下面的奇景。
夹在交错山脊背后,大片三角地带被一长溜引水渠包围,流水渐次引入蓄水池贮藏,看不到水井或喷泉的影子。红土砖是这座城市的主要建材,民居与公共场所都造的敦实而牢靠,尤其每栋房屋皆使用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圆顶来覆盖。圆顶之间相互重叠,争夺着阳光,最高处一律使用莹白色石料,重要建筑物还搭配卷云花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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