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达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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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灌奴部古雏加达安的府邸位于冬比忽城正中心。其大门由整块巨石凿成,粗犷坚实,整座府邸实际上是南向的一座九进大宅院,外加一大片**园林。达安素来亲水,所以在园林中挖了一大片水池,挖出来的土则顺势堆成了一座小假山。达安在水池南侧移植了一株巨大的黄檗树,其枝叶四散开来,竟遮住了半个水塘,平常孩子们多到这里玩耍。府中房屋皆用石头砌成。今年的学堂设在了第二进的政事堂。这政事堂是一座六开间的高房,坐落在院落正中央,两边是通向后进的月门。政事堂本身分为两大部分,东侧为达安聚集封尘商议事务的正厅,西侧为达安处理日常政务的书房。这片石头房被一圈高高的石墙围起,仅仅漏出一片灰色的屋脊,屋脊上的每片瓦当上都雕刻着达氏家族的族徽:一头展翅疾飞的雄鹰。

达奴和妹妹达娇的女儿房在府第的第九进,紧邻着后花园。由于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喜静的达奴整个冬天都没有迈出一次大门,一直在陪着阿娘做女工。她几天前就知道了今天是开春的第一次堂课。不同于以往,今年的先生是阿叔达错从大唐请来的,据说知识很是渊博。所以达奴早早的就起床准备了。

虽说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格,灌奴部的人都不会认为达奴和达娇是双生子,但是事实还真是这样。阿娘也经常戏谑达奴,说比达奴晚出生一柱香的达娇刚出生时就睁开了眼睛,一直在旁边瞪着旁边哇哇大哭的达奴。这时达奴总会向阿娘诉苦:是啊,她无时无刻不在欺负我。

总之,和达娇稍显结实的身材相比,达奴是个身材苗条的女孩儿,体型瘦长,长颈,削肩,细腰,长腿,乌黑的卷发开心地披散在肩膀。更奇怪的是,他俩的性格竟然也完全不一样,达娇像个男孩儿,每天像头鹿一样的飞奔和撒野,时常带些伤回家,整天让阿爹阿娘担惊受怕,而达奴却是个端庄安静的女孩儿,平常总是看书作针线活,所以阿爹阿娘深为喜爱。

达奴洗漱完毕后,又好好打扮了一番。她看了一眼还歪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达娇,听说达娇昨天还救了一个百济公子,就让她接着睡吧。达奴细步来到了学堂。来自灌奴部封臣的子弟们也都于昨日陆续到达。她想着大家子一起上课一定很热闹。

达奴穿过宅院到了政事堂的时候,看到大阿兄达文卓正在收拾桌椅,摆正笔墨纸砚。

达文卓瘦高个子,十七岁的他比身材高大的父亲还高出半头,方正的脸庞,五官犹如雕刻一般清晰,有着高耸的额头,深色的横眉,深眼眶,像簿雾一样轻柔的眼睛,如峰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巴,唯独一头好似女人的柔顺的乌发被他挽住披在脑后。穿一身干净修身的蓝色长袍,更显得他身材颀长。

看到阿兄,达奴心里欢喜,脸上绯红,跑过去说道:“大阿兄,你又起来这么早?”

达文卓抬头一看,看到是达奴,看似总是忧郁的脸上泛起了笑意。不知道为什么,达奴就特别喜欢看他笑。达文卓道:“奴妹早。今天大唐来的先生是第一次到咱们家里来,许多用具我要先准备好。另外封臣子弟的文具也要准备好。免得他们笑话我们礼数不周。”

“阿兄,我给你绣的袍子皮手套你为什么整个冬天都没有带?我给达娇做的都给她戴破了。”达奴问道。她花了好长时间给家里人做了手套,要知道大阿兄的手套她费心最多。

“奴妹,那个手套太好了,我舍不得戴。”达文卓笑道。

听罢达奴突然生气了,噘着嘴发火道:“我现在就要你带给我看,天气转暖就再也没有机会带了!”达奴气呼呼地说。

达文卓把手搭在了达奴的双臂上,深情的看了一眼,好好哄她道:“好的,奴妹,我答应你,明天无论天气多暖我都带上。”

“不行,我罚你给我谈一次弦琴,只对我一个人弹!“达奴突然间眉开眼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转化这么快,“这几天我看你总是闷在屋子里,肯定又写出了一首新歌。”达奴知道,自从阿叔达错教他弹过一次,达文卓对弦琴很是着迷。

正在闲聊,这时却看到最小的弟弟达文音抱着书本纸笔摇摇摆摆的走过来,非常可爱。达奴看到欢喜,抱他过来,脸对脸地蹭了好几下,然后放下。达文卓则是两手提着一双耳朵往上要揪离地面,直到达文音求饶。达奴在旁边看到达文音喊疼,连忙嗔道:“好了,放下弟弟吧,文音求饶了。”

达文卓松开了手。达文音蹦蹦跳跳的到他自己课桌上了。

这时达奴看到来自灌奴部封臣的子弟们陆陆续续的进入了政事堂,达奴看过去,有来自森林的焦骆部,他们体型敏捷,头戴尾羽;来自沼泽里的奂夏部,他们身材瘦小,肤色黝黑;还有披着兽皮的身材高大的三韩原住民部落子弟,他们头一次进到如此大的府第,一脸的新鲜感,也用眼睛瞧来瞧去。当时满满当当的坐齐了,只等大唐先生来。

这时达奴也满心欢喜地翻开了书本,却赫然看见一个山鸡的深黑色爪子在书页间,她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把书猛地一推,惊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然后趴在那里哭了起来,全堂人大笑。达文卓看到后,又看了一眼正在咧着嘴大笑的达娇和一脸坏笑的达文伦,心里便明白了,连忙过来安慰达奴,然后转过来质问达娇:“娇妹,是不是你干的?”

达娇素来对这个大阿兄是又爱又怕,这次被阿兄一瞪,心里更是没底,慌乱中说道:“不是我,不是我,是达文伦干的。”

达文伦真没想到这个只比他小一岁多的达娇反手就把他给出卖了,便狠狠瞪了达娇一眼,对达文卓小声说道,“阿兄,虽然是我放的,但这是达娇的主意!她看奴妹给我们俩还有文音做的手套中没有任何纹绣,唯有你的上面有,她心里很不平衡,所以昨晚她特意拿给我一个山鸡爪子,让我偷偷放到达奴书里吓唬她,还说奴妹肯定会哭的。”

达奴听后,心里更是又急又气,只听达文卓说道,“知道吓哭你还放?你们太不像话,达奴花了这么多心思给你们做手套,你们不感谢,反倒整治她,回头下学的时候你们都要向她好好道歉。”达文伦达娇咕哝着答应了。达文卓又回去又安慰达奴,达奴方才止住了哭声。

不一会儿,达娇见阿叔达错领着一个瘦瘦的老者进了学堂。阿叔达错和达文卓体型相仿,只是不似达文卓忧郁的脸,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

这时达错扫视了下众人,然后说道:“诸位灌奴部的子弟们,我们都知道,这也是一件比较遗憾的事情,我大丽有言无字,书本信札不得不用华文。在座都是我灌奴部栋梁,掌握华文乃统治部落子民必备之技能,所以我特地从大唐请来了高士,还望大家跟随夫子,努力上进,学好华语,为咱们灌奴部多做开化明礼之举。”

简短的叮嘱后,达错转身对大唐先生一鞠,说道:“有劳夫子了!”大唐先生回礼,说道:“大人放心,我当尽力而为。”说完达错点了下人数,出门而去。

达奴曾经陪阿叔达错去过大唐。此时她看到先生约五十岁年纪,头顶大唐人经常戴的灰色软巾,穿宽袖浅蓝色圆领袍衫,脚登六合靴,身形瘦小,但是眼睛却闪闪发光,这时她听先生说道:“各位子弟,我来自大唐莱登,姓刘名至,各位不必拘泥,我授课皆是有问必回。术业有专攻,学业有层次,敢问哪位读过五经正义?”

达文伦在前排抢话道:“夫子,您就别问这些高深的书了,我们中有许多人华语都说不利落。五经正义估计只有在我们达家有全本。其他封臣里的人连汉字都认不全。”

达奴看到坐在旁边的达文音站起来说道:“夫子,我读过。”

先生问:“研习多深?”

达文音道:“只刚读《尚书》、《礼记》、《周易》、《春秋》,可诵《诗经》。”

达奴看到夫子用他浓厚的辽东口音惊讶的问道:“一整册书都能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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