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辣椒红（1 / 2）

 如果说每一代人心中都有偶像，那么徐仙娘就是水井湾许多像陈烟杆和何淑珍一样年龄的农村这一代妇女心中的偶像。（当然，得除去比如朱凤珍那样具有‘政治觉悟’的人。）何淑珍就更是她的铁杆粉丝。也许用粉丝来形容不合适，因为在她们的迷恋和信仰里面，还有对神佛的敬畏——迷信跟信仰是她们永远划分不清的东西。而何淑珍对徐仙娘辣椒红的这种感情，是从踏进许家大院见了辣椒红的第一眼就开始的。

那年她跟着后来的婆婆走进许家大院，被安排给徐平君洗衣服。那时徐平君还不叫辣椒红。许大友老婆告诉何淑珍说，跟我家兄弟媳妇们一起叫小嫂子吧。许大友的兄弟也刚娶亲不久，那是一个私塾先生的女儿，秀气而温柔，名叫程淑芬。何淑珍称二嫂。许大友两兄弟相当和睦，妯娌间也和气。虽然她们待徐平君也极力地一视同仁，但无论怎样，这位大城市来的小夫人，一切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她穿着大红的旗袍，盘着头发，更显目的是居然把十指染得鲜红！饶是最有涵养的程淑芬，也每每对着这小嫂子的开着高叉的大腿皱眉。许多年以后都还拿来取笑。她在乡下也算是成了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有人说她是省城某官的下堂妾，有人说是富家的小姐，更有人说是做那个的，说什么的都有。许大友对此讳莫如深，任凭众人说三道四。没多久，辣椒红的名号十里八乡传扬开来。

在何淑珍眼里，徐平君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她的一切连同举手投足都让人着迷。尤其是她的脸蛋永远是粉红白嫩的，这群黄皮肤色的妇女姑娘们中自然是鹤立鸡群，想不让人忌恨都难。可是许大嫂并不忌恨，相反，她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和忍让。除去称呼，她让辣椒红享受到了高于自己的的待遇：许大嫂自己的衣服是自己洗的，要不是有了辣椒红，这一家子的饭都是她自己和淑芬一起做。何淑珍也只是给辣椒红一个人做饭洗衣，空下来的时间就跟着婆婆下地干活。

年底的时候，许大友总是早早地叫上徐德贵“徐大哥，快过年了，来把账结了吧。”许大友永远是一副和气忠厚的样子，没有半点地主老爷架子。

依靠着许家给的每年每人一石二斗粗细杂粮，一匹土布（32尺）。徐德贵一家的日子也很过的去。儿子徐有才在矿上除去吃喝，年底还能拿回家一些钱贴补家用。何淑珍从此有了一个温馨和睦的家。

徐平君来许家三年之后，生下了两个女儿。许大嫂赵桂枝忙前忙后，亲自侍候了她两个月子。面对着徐平君感动流涕的脸，这位朴实的乡下女人憨厚地说：“这一家子早早地就没了老母亲，二兄弟媳妇又少不更事，我不担起这个责任又该指望谁呢！我又不能生，以后还指望你们的孩子给我养老啊。”自此，徐平君卸下心中重重的防备，甚至洗去铅华，跟她们当地的妇女一样穿上了斜襟大褂，大裤腿扎腰裤，圆口布鞋。改头换面后的徐平君让水井湾的男女耳目一新。同样的装扮，就是不一样的韵味：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梳两个麻花辫，往哪儿一站哪儿似乎就亮堂起来。盈盈一笑，顾盼生煇。这样的徐平君更让人容易接近。首先靠拢来的就是许大水文静的小媳妇程淑芬。仿佛对以前的徐平君现在才认识一般，一天到晚小嫂子长小嫂子短地围着转。

就在这一家子开始融洽起来时，徐平君的肚子又鼓了起来。同时许大水媳妇也显怀了。就在全家都忙活着迎接许家的两位新成员时，赵桂枝却毫无征兆地倒下了。

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许家的主心骨内当家赵桂枝照例早起第一件事打开院门，然后转身上茅房。徐平君也已经起床梳洗。两个女儿大莲和玉莲正睡得香。就听得一声惊叫从茅房传来，声音尖利而急促，一声过后就沉寂了下来。许家大人都跑了出来。许大友第一个赶到了茅房。大多的时候他都是在上房过夜的。赵桂枝踏出卧房门的时候他正披衣准备起来，早起到地里转一圈地是他多年的习惯。所以许大友是听到叫声本能地飞跑过来的。徐平君只晚一步过来，就看到许大友一把搂住软成面条似的赵桂枝，一叠声地叫：“赵桂枝！赵桂枝。。”许大友是满脸的惊骇和慌乱，瞪圆了眼睛，额上青筋暴起。这是徐平君从不曾见过的许大友。所以她的腿当时就软了，仿佛感觉天一下子就要蹋下来一般，心口突突乱跳。赶来的许大水媳妇程淑芬一把拔开挡在茅房门口的徐平君，冲到许大友跟前，只见赵桂枝脸色青灰，一摸手冰凉。双手撒开来，裤腰带拴好一半，看在眼里应该是蹲坑后刚刚站起来的。程淑芬一手掐着许大嫂的人中，急急地催促徐平君冲一碗白糖开水。许大友一路小跑地把赵桂枝抱回上房平放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