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仙娘的诅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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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富贵来过之后,侄女瞧见朱凤珍就有点不正常了。

她先是撇着嘴冷笑,一会儿又一脸舒心的样子,一会儿又两眼恶狠狠地冒着凶光,突又是一副伤心绝望的样子。她老迈的躯体蜷缩在单人床上,一张脸皱成了山核桃。侄女若不是把脸凑近她的脸,根本看不清她的这些表情。随着她的表情不断变幻,嘴里还嘟嚷着啥,含糊不清。她以为老太太是见着了儿子来看她受了刺激,便叹了气安慰着她:“姨娘,你是见着富贵生气了吗?还是你听见他要回水井湾修房子你高兴得?他说的事都是些没影子的事你就不要当真了听。要是生他的气就更犯不着了——他这么些年都没管过你,你不是都过过来了么?!到这里来了也好,这里还有其他老年人,只要你的腿好了就可以下床跟他们一起聊天打发时间,比在寺里强的。你放心吧,没有他程富贵,我也会照管你的。当年要不是靠着你的接济,我也没钱供儿子读书。这些我们都记着呢。就是前些年你给我的存折,我一直都没有取来用:那是留下预备着给你办后事的呢!——这不是没他程富贵地球也照常转着么?!”说了半晌不见老太太有反应,便去跟管理员交待些事回家去了。儿子媳妇都在外地打工,家里还有个孙子在镇上上学,待会儿该回来了。

侄女走后朱凤珍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门没有关,俩个不知是老头还是老太走进来瞅瞅她,俩人小声嘀咕:原来这人是有病的!老年痴呆!她听得清清楚楚,但她不想答理他们。她满心满眼都是水井湾里的人和事,此时此刻,恍惚几十年前她正在四合院里忙碌:

这该是她们搬进四合院不久?她记得刚嫁来水井湾的时候是住在村口大榕树下的竹林边,屋子也是用竹篱笆糊着黄泥砌成的。年轻的时候她是心高气傲的,要不是家里被兵匪洗劫一空,全家逃到乡下生活都没着落,她是不会嫁程年书这样一穷二白的人家的,最起码也应该是地主家,就像许大友那样的地主。可是谁又说得清呢?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就是对她人生最好的诠释。程年书只有兄弟俩人,哥哥主动参加队伍出川抗日,死在了战场上。程年书却躲过了几次抓丁,后来参加贫农协会,死去的哥哥被追认成了烈士,他在土改中表现积极,当上了贫农协会的头目。

“打土豪、分田地”的运动在四乡八野进行得如火如荼,只有水井湾还风平浪静。五一年,随着土改的激情进一步膨胀,“贫协”最终把目光盯上了地主许大友。按照当时的界定,许大友手上只有二三十亩田地,而且家里的长工早就辞了,手上也没有血债,够不上面定的一百亩的地主标准。“贫协”的一堆人聚在一起商议该不该对许家下手:大部分人觉得这水井湾本就是许家的,而且许家待人谦和,从没有地主的架子。许大友两兄弟一直以来都自己下地耕种,离着他们听闻的大地主刘文彩的作为相差甚远,完全可以不计在地主的范围。持这一类意见的多是水井湾的许姓人。但程年书一家是迁来不久的外姓人,而且还是烈士家属的身份,正好家里还收着一张地契。想到自己家里都早已揭不开锅,朱凤珍前些日子还去四合院借过米呢。回来告诉程年书,别看人家许大友在人面前那么低调,人家底还厚着呢!你不见人家一大群娃娃,哪一个不是穿戴齐齐整整?人老婆辣椒红,屋里还有绫罗绸缎穿不完呢。一想到这儿不由地热血冲顶,这都还不是地主是什么?打倒了地主不仅有田地可以分,地主家的所有东西可都是这些贫下中农的!

眼红是种可以迅速传染的病。这些急红了眼的水井湾的农民最终还是决定把黑手伸向了许大友。他们没有对许大水下手是因为水井湾的人都知道许大水是抱养来的,而且四合院里是许大友当家,许家传下来的东西自然是在许大友手里。这群人除了在许家搜寻出了几谷仓的粮食和一些上好的布匹外,还从家里收出来一大堆他们见都没有见过的瓶瓶罐罐,各种精致家俱、还有一个金色的罗盘。这让他们彻底红了眼!他们哄抢完许大友家的财产,还把许大友当成了大地主批斗。刚开始每场批斗都要带上辣椒红,后来还是朱仙娘说情,说人家家里还有一堆娃儿呢,做点好事吧!

朱仙娘在水井湾还是有点影响的。但是连她也无法影响到这场轰轰烈烈的变革对水井湾的冲击。这时辣椒红还不是她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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