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游魂（1 / 2）

 林秀看着三人匆匆走出了院子，略微愣怔了会便转身回屋继续整理手头上的东西。

屋里头经过她和李杰半天的打理，已经纤尘不染了。此时林秀点上了一柱香，屋里的腐朽味都淡了许多。屋子一角放着一个纸箱，里面装满了她今天收集起来要带走的东西。这次和李杰一起回水井湾来有着特殊的使命——回来之前，他们先去探望了外婆程淑芬。

程富贵要重建房屋的事许水根打电话通知过了许小七。许小七听过了完全没有当回事，他在小城里生活安定、有车有房，老家的一切老早都抛到脑后。这几年更是连清明都不曾回去，老家的房子还有什么舍不下的呢。所以听了水根说程富贵要在老家院里修造房屋的事，小七听过了只是在饭桌上轻描淡写地提了下，并没有当回事。程淑芬却着急得不行，她很想亲自回现场去看，——这富贵要是修房屋，对自家的房屋有没有影响呢？她见许小七全不在意的样子就越发着急上火，再加上着了凉，上了点年纪的人就病倒了。

无独有偶，大外婆也病了。自从上次从水井湾回去，她说过自己没多久好活的话过后，她就搬回了老五木根家。

木根在政府部门上班。房管局工作的老五媳妇张婷是当地城里人，又是家中独女，从小娇生惯养的人。徐老太刚到城里的前几年都是跟老五住一起。木根从小就是个大孝子，对母亲言听计从、不曾有半点违逆。但母亲来了过后，张婷和母亲整天在家吵吵嚷嚷、能把房子掀了盖儿去。在他眼里，母亲在父亲去世后的那么多年里，一个人拉扯着他们几个七大八小的兄弟姊妹，这份艰难与恩情，让他容不得任何人给自己的母亲委屈受。但是，有时母亲的作为，也实在让他在老婆面前无法辩解，甚至让他也不能理解。两婆媳之间从一开始就看对方不顺眼，徐老太经常对张婷的穿着打扮评头论足，这让张婷十分反感。说的次数多了，徐老太见说说不管用，直接在家里拿起了剪刀对儿媳妇的衣裤进行整改：透明的、镂空的、露腰的直接两剪刀咔擦掉了，就连那紧身衣、破洞牛仔裤了都没放过。张婷下班回来自然跟婆婆大吵大闹，把被老太太剪过的衣裤都摔到木根面前。木根也是哭笑不得，找老母亲试图开解，但老太太不仅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反而老神在在地对着客厅里尖叫咆哮的儿媳妇说：我就看不惯！偏要剪！下次让我看见还要剪！张婷气得发狂，但对这个执拗偏激的婆婆毫无办法。以后出门的时候，婆媳俩人的对白就成了：“老太婆，在家里闲得无聊不要动我的东西！”“妖精婆，你再买些不三不四的衣衫来，看我不照样给你撕了它！”有了这样的争执开场，以后生活的方面面的小事，婆媳俩人之间的沟通也就成了吵嚷的模式。彼此之间的称呼也成了：老太婆、妖精婆。

木根处在中间随时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家里头两个最亲的女人开吵。好在木根的儿子寄宿在学校，就是周末回家来整天也是待在书房里，除了做作业就是玩游戏，对家里头的不和谐竟是安之若素。

只有一样是全家人默许了的，那就是住在这里的徐平君仍然是仙娘。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现实。因为仙娘在水井湾多年来无数的拥护者遍布了这方圆几十里的各个阶层，搬来城里过后，也有熟悉的不熟悉的闻讯寻访而来。所不同的是，来城里过后，以前乡下的那一拨人几乎杜绝了，就是来的也多半是些沾亲带故的。也是，木根住的小区门禁森严，乡下来的人多半都过不了门卫那一关。徐仙娘一来年纪大了，少有在城里走动，也从不接受邀请外出。二来许木根总觉得影响不好，怕影响自己的仕途。但渐渐地连许水根也看出一些门道，那些常来并且介绍朋友亲戚来的，多半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往往非富则贵。这些人出手也阔绰而且上门都带着对仙娘尊敬巴结的笑容。且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其中有些人也是他许水根得罪不起的，如此这般之下，许水根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理睬。如此一来二去之下，徐仙娘在城里混得风生水起，比起后来曝光在电视上被掀下神坛的大师风光的程度犹有过之。伴随而来的滚滚财富也足已让对婆婆一百二十分不满的儿媳妇张婷对她口中的老太婆忍气吞声。

但随着名气在城里一天天地大涨，徐平君却显得一天天地失落下去。再对着带着钱财上门来的拜访者她都提不起心神应对。张婷关切地问婆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该去医院检查的。徐平君心事重重地说，以前在水井湾替人求神问卦虽然也收人钱财，但一者是在乡下，水井湾的神灵也能享受到祭祀香火，二来乡下民风淳朴，对封建迷信也是听之任之。这在城里动静闹大了就难免会树大招风，到头来恐怕会惹祸上身。祖上传下这门巫术本就不是为了专门敛财，自己收的钱财越多，受到的报应就会越大，所以渐渐起了金盆洗手的念头。儿媳妇听了虽然觉得可惜但也不好说什么。倒是许木根听了举双手赞成，他一来也是想让年老的母亲好好休养，二来总也觉得封建迷信见不得光，尤其自己还在政府部门上班的，传出去也不好听。为了母亲能从仙娘一角安然谢幕，他想出让母亲换一个地方居住一段时间。

本来想让母亲去乡下大姐大莲家住，开开正闹离婚，自是不方便接老母亲去住的。不想徐平君就偏偏要搬去开开的老房子住，那里住着开开不愿离婚的媳妇小慧，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也不曾想到，徐平君徐老太太在那住得似乎也挺舒心，至少从不曾听她抱怨过小慧有哪里不好，要不是这次突然病重，估计她是不准备再搬回老五家的。

她的病这次有点不同寻常。以往得病，病得再严重她的神智也还清醒。但这次自从在床上睡了两天没起身，她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一会儿拉着开开和木根说你爹还在水井湾的，你们不去接他来城里住几天吗？你们把我这样搬来搬去，连我都找不到自己住哪儿，你爹他几十年都没进过城里的，他更找不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