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范秀才讲故事(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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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秀拉着范秀才的手,这双手粗糙开裂、手背指关节突出,掌心布满老茧。她装着不经意地把她的手摊开,她的掌纹乱得就像密布的蜘蛛网,勉强能找到三根主线。智慧线上更是横七竖八的分叉与岛形纹,智慧线起端平直,到了中间却断开了,依稀可辨一些深浅长短不一的纹路遮住了细长延伸到小鱼际的后半段。林秀揣度,这应该是情志不畅所致,就像最常见的抑郁症吧,只是范秀才的情况比抑郁症要严重的多,这也难怪她的行为怪异。

林秀自信不是个迷信的人,虽然她从徐仙娘那里学来拈花指诀,当然未敢全信。但自从在杨林和李杰身上试验过,又陆续找了些闺蜜试过,效果都超出了她的想像。尤其后来她又翻过些医书,发现自古就有以掌纹来断疾病的,更有‘相家必良医’一说。只是从古至今人们多把这门学问归于预测吉凶祸福,因此把它当成迷信的产物了。

林秀心里对范秀才有了底,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她病发,因而倒不知道怎么说起。范秀才并没有看着林秀,她的人虽然坐在林秀旁边,但一直在低着头一个人窃窃私语,她就是这样,要么不说,话匣子一打开,说起来就会没完没了。饶是林秀坐的离她如此近,也只见她嘴唇一开一合,却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这时徐威走了过来,他笑嘻嘻地走到俩人面前,范秀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秀把徐威拉到一边,轻声地说:“你仔细看清楚,昨晚看到的可是她!”徐威头摇的像拨浪鼓似得:“怎么可能·······”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上前一把把范秀才拉起来,围着她前前后后打量,范秀才冲着徐威呵呵傻笑,没有了刚才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清醒,眼睛发直散着光。许是被徐威圆睁双眼、呼呼喘气的表情给吓着了,她有意识地直往后退。她今天穿的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袖翻领外套,泛着一股清洗不干净的特殊味道,有点像新翻开的泥土的腥味,又有点像是湿润了的香灰味。这种味道让徐威一下子就唤醒了徐威昨晚恐怖的记忆,再把范秀才这么细细地一打量,嘿,还真别说,徐威又气又怕、又惊又急地坐了下来,摊开双手半信半疑地问范秀才:“真的是你么?婶!你这是在装神弄鬼要吓死人么!”范秀才睁着一双细长的昏花老眼呵呵傻笑,看一眼林秀又看一眼徐威,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

林秀头先站她身后听了半天她近乎抒情似的叙晚忆今,一字一句娓娓道来、一丝不乱,听来还有些深度,半点不像个神经有问题的人的话。再看她现在无辜的表情,连林秀都捉摸不透究竟她哪一面是真的。

林秀直截了当地说:“七舅妈,四合院里闹鬼你知道不?”范秀才抬起头来一笑:“水井湾里到处都在闹鬼,岂止才四合院里有鬼?!”说完了又呵呵傻笑。这笑声林秀昨晚也听过,就在程富贵的窗外,当时林秀站在门后,听得清清楚楚。记得以前范秀才的声音不是这样子,她现在的声音沙哑,像刚得过一场重感冒。也有可能,是哭坏了嗓子。这让林秀想起那天从坟地经过,听到的争吵。

徐威半天还没缓过神来,坐在大石头上望着范秀才,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都说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他昨晚受惊吓不小,纵然心下也相信了八九分,还是有些后怕。听范秀才说现在水井湾里到处都有鬼,随口问,都是些啥鬼呢?

“有赌鬼!”范秀才一本正经地说,她的眼睛清澈明亮。“你们没发觉,这水井湾里白天都没有半点人气么,走哪里都静悄悄地。上半年采茶忙的时候在山上还可能找到几个人。过完七月半,白天人影子都少有见到一个了。他们都哪儿去了呢?赶集的时候你们往街前街后的茶铺里找——那满屋里乌鸦鸦一片坐的全是赌鬼!这些赌鬼们赶集的时候早出晚归,全到街上伙人赌博去了,不逢赶集的日子在家里也呆不住,哪家里有人聚赌,一村人都跟苍蝇见血似的天天围着转,丢下满山满地的田土成了荒地!丢得人的品行良知都没处找去——你们不知道村里这两年死了两三个奶气未褪的娃娃么?全都是因为赌博!一家人赌博,在家里开了个小赌场,左邻右舍的人都围着赌桌呢,两个小娃娃在房着屋后找到了药老鼠的粮食,吃下去当时药得口吐白沫,没倒的那一个找到赌桌上手气正旺的奶奶,奶奶说‘乖乖,别闹!等我先赢了这一把!’娃娃话没说完人就倒在了面前,有一家娃娃的父母当时也在屋里码麻将的,一时间哭天喊地地抱起娃娃送医院,等到医院车从乡下坑坑洼洼的烂泥地里赶来,孩子还能有救么!你看,这事过不上两年,那死娃娃的人家里不是又赌上了么!当时哭着喊着要剁手呢、要戒赌呢!到这个份上了可不成了赌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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