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第二百五十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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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他听了贾珂的分析,只觉得这影子也沾了俗气,让人不喜,可是如今听了贾母的分析,觉得比贾珂分析的更丝丝入扣,合情合理,他心里那完美的影子便一洗俗气,添了两分悲凉,不由含泪道:“那甄姐姐也太可怜了,老太太,咱们得救救她!”

王夫人冷眼瞧着贾珠此时的眼眶微红,泪凝于睫,透过贾珠肖似其父的脸庞,恍惚间她又瞧见了三年前贾政抱着那妓|女的尸体跪在门前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样。

她嫁过来多年,平日里与贾政相敬如宾,连一句俏皮话也没从他嘴里听过。她只当他是个端方君子,不屑那些男欢女爱,那日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也会动情,也会为了别人欲死欲生,只是他的情从来与她无关。亏她自以为是个精明的,贾政是个粗枝大叶的,竟然让他藏了三年都不知道。

王夫人忆及往事,越想越气,便冷笑道:“你也不必急着哭,攒着点儿眼泪,等着你老子娘都为了你这话陪着那甄姑娘上黄泉路了,你再哭也不迟。”

贾珠一惊,忙跪下说道:“太太这话,儿子怎么经得起?儿子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往后再不说了。”

贾珠这一跪,王夫人才想起这是她的宝贝儿子不是亏欠她的丈夫,忙拉他起来,道:“你快起来!我也是气急了,才拿话激你。你这话若是给外人听见了,还不当你和甄姑娘有什么纠缠,到时候你们两人清白都得毁了。这事儿事关重大,须得老太太拿主意,哪能任由你说咱们家该帮甄家就真的去帮。”

贾母笑道:“你别怪他,珠儿这点儿像国公爷,最是急公好义,可没藏什么私心的。”

王夫人忙应是,又用帕子擦了擦脸。

贾珠道:“太太说的也没错,是珠儿一时情急,想得太浅了。”

贾母笑道:“你才几岁,想到这些已经很好了,若是想得太深,倒是不对了。咱们先别着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也不能只听珂哥儿一家之言。”便叫来赖大,询问他这件事。

这赖大听闻贾母叫他过去,想着如今府上唯一的大事就是甄家太太姑娘要搬来小住,老太太必然是要问我他家的事。于是打发人叫来负责打扫布置梨香院的几个管家媳妇,让她们去贾母屋外候着,预备着被贾母问话。

他自己更是急急赶过去,进屋问了好后,就听贾母笑道:“我和二太太在家里待着发闷,才找你来说说话。我们不能出门,你却是整日出门的,这几日京城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新鲜事?”

赖大早听人告诉他那幅游园赏菊图画的是甄家三姑娘,忙笑道:“倒有一事,和一幅画有关。”便将那幅画如何出现在画展上,如何吸引众人,如何引发的京城短短几日就空了一小半,城里城郊的寺院和医馆却挤满了人诸事详细道来。

贾母刚才瞧见贾珠为了那素未蒙面的甄姑娘流泪,心里就怀疑起来:“我这珠儿人人都夸他聪慧,又比珂小子年长四岁,他尚且想不到这些事儿,这珂小子平日里从不打眼,也没看出过有这样的见识,怎么今日,他就能想出这些事了?莫不是他在外面被什么人教了一遍,再回来跟珠儿说,让珠儿转述给我,好挑拨我们家和甄家的关系?不然他怎么自己不跟着珠儿过来,偏要珠儿帮他说?”

这时贾母听着赖大的话,与贾珠刚才说的话相互对照,才确信贾珂没有在这事上说谎,心里不由暗暗惊奇起来,心想难道珂小子还真是个人物?便对赖大笑道:“这事倒有意思,你回去做事,顺路把珂小子叫来,说我要同他说说话。”

赖大忙应是,离开贾母房里后就去找贾珂。他刚到贾珂房前,贾珂的大丫鬟桃儿忙迎出来笑道:“赖伯伯怎么今日有空过来?快进来吃杯茶。”

赖大笑道:“不必了,只是老太太有事找珂二爷,让我过来叫他。”

桃儿道:“那可不巧,二爷现在不在房里。”

赖大道:“那二爷现在在哪?你说给我,我去找他。”

桃儿笑道:“哪用赖伯伯您亲自跑腿,这种事让我去就好了。他应该是去找瑚大爷了,我这就过去,保准找到他就告诉他老太太找他这事。”

赖大道:“也好,只是你得快点儿,老太太正等着呢。”

桃儿忙应好,送走赖大,立马找来贾珂的小厮泰阿,急道:“你快出去把咱们二爷找回来,老太太叫他过去!真是的,不过就是买一幅画,你们又不忙,哪用得着他自己跑腿。”

泰阿道:“二爷说那画很古怪,才不让我去的,省的我看见那画就着魔了。桃儿姐姐你别急,我这就去找他!”说完,把手上拿着的鸡头穰沙塘绿豆扔回碟子里,人已经如同一缕青烟消失在门外。

泰阿出了府,却没有去王森记书肆,而是直奔小清河河边野地。如今已近黄昏,落日下只见河水赤红如血,河边生着一丛丛野草野花,高低起伏,在日光下摇曳不定。

泰阿四下寻不到贾珂,心下奇怪,暗自嘀咕着:“难道二爷已经回去了?也是,都这会儿了,他也该回去了。”

泰阿找不到人,正想离开,忽听背后水声响起。忙回头,就见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从河里走上来,然后“扑通”两声,两个人都湿淋淋的倒在岸边。

这两人看起来年纪一大一小,个子一高一矮,像是父子或者爷孙,只是年纪大的那位身上被人捅了个透明窟窿,虽然浑身湿淋淋的,但是鲜血却是挡也挡不住的从那伤口里涌出来。

泰阿心想:“我若不去给他止血,只怕这人是活不了了。可是他们二人忽然从河里冒出来,实在太过古怪,哪怕是水鬼还好,万一身上牵扯着什么大事,我这一救,麻烦可就大了。”

他正犹豫着不知是该留还是该走,忽然有人高声道:“还不过来帮忙!”

泰阿一惊,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这话是那个倒在岸上湿淋淋的小孩说的。他身上没伤,现在也已经缓过劲来,正坐在岸边,抹了把脸,然后撕开自己的衣服给旁边那人把伤口挤压着捆住。

日光下,只见他白玉似的英俊脸庞也被染成淡粉色,脸上头上满是不断低落的水珠,滑过他的额头,眉毛,眼睫毛,鼻子,嘴巴,最后顺着下巴落入他的锁骨下面。

泰阿喜道:“二爷,你怎么从河里出来了?”边说着,边大步跑过去,等到了贾珂面前,又道,“二爷用我的衣服来包扎,我的衣服便宜。”

贾珂道:“也好,你的衣服是干的。快!他的血一直流,真吓人!怕是要流干净了!你把身上的里衣脱了,外衣留着,然后去街上雇辆车来,不要车夫,若人家问你要做什么,你就说家里马车坏了,可是你嫂子要回娘家探病,所以你哥哥就打发你来雇辆车。然后再去后面就是医馆的那间鸿升客栈开间房,再过来。你记着了?”

贾珂两辈子加起来也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不由心跳的快了点儿,说话也乱了点儿。好在泰阿已经跟随贾珂三年,平日最是聪明伶俐,便是这会儿贾珂说的再繁杂再颠三倒四,他也能听懂的。当即便点点头。

贾珂松了口气,从那受重伤的人的衣兜里摸出一锭银子扔给泰阿:“你快去!”然后又低头将自己的衣服撕破捆在身旁那人身上。

这人约莫六十多岁,须发皆白,脸上却没什么皱纹。背心上被人刺了一剑,以贾珂那浅薄的医学知识来看,他怕是已经伤了内脏。他刚才在河里倒清醒,现在却迷迷糊糊的,只是一直紧紧捂着胸口,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告诉贾珂:这里有宝贝。

林之孝家的等人见贾母动怒,忙至荣禧堂内传齐人,除桃儿和泰阿外,一个贴身掌管配饰盥沐的大丫鬟,一个自幼乳母,四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三个小厮,总共九个人,都带来见贾母,又命府里最粗壮有力气的粗使婆子来打板子。一时满院子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贾母不理,等打完了才道:“让你们伺候哥儿姐儿,不是只一味顺着他们调唆他们寻开心,他们做错了事,你们就得去劝阻,劝不住就来告诉我。珂儿哥才几岁,这么点儿的小娃娃你们就敢让他自己出去?万一他出了点事儿,你们也别想落好,男的立马送到西边矿上,女的立马送到西北大营去。”

林之孝家的听了这话,心中暗惊:“男人去西边矿上做苦力,女人去西北大营做军妓,还能有几年活头?他们不过犯了看顾不周的错,老太太把家交给二太太管后,就一直在扮佛爷,怎么突然说这种狠话了?难道我和老林都想错了,老太太心里其实是极重视珂二爷的?”

她偷偷抬起头,冷眼瞧着,只觉贾母满脸恼怒,却不见什么着急。这要换了现在不见的人是贾珠,绝不会是这样,心想:“是了,老太太要是真急着找人回来,怎么会现在去打他们,起码这三个小子不该打,让他们出去一起找人去。等找回了人再打也不迟。这是敲打他们呢,告诉他们该听谁的话,珂二爷是怎么惹着老太太了?”

又听贾母道:“你们现在还站的起来吗?”

那三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生怕被发卖去西边矿上,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呲牙咧嘴,东倒西歪,好像被人踩过的小草似的,贾母却点点头道:“暂且给你们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你们现在就跟他们一起出去找珂小子去。”

那三个小厮齐齐应是,忍着疼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林之孝家的心想:“这三个小子怕是恨死珂二爷了,不止他们三个,他房里这些人怕都恨死他了。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时贾母回屋歇着,贾珠正被王夫人压着写字,见她进来,忙放下笔,迎过去道:“老太太,让我也出去找珂儿。”

贾母道:“那么多人都已经出去找他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的伤寒还没康复,出去做什么?我总共就你们四个孙子,如今已经丢了一个,万一再丢一个,你叫我怎么办?叫你母亲怎么办?”

贾珠笑道:“有人跟着,我怎么会丢呢。我和他出去过几次,没准儿我能碰到他呢。”

贾母笑道:“哦?你们都去过哪了?”

贾珠道:“也没去哪,就是在街上看看杂耍,去茶馆听听评书,哪里热闹就去哪里玩。不止我俩,还有瑚大哥,要不是琏儿太小,就把他一起带上了。”

贾母道:“你们一起出去,没遇上什么奇怪的人和你们搭讪?或者珂小子有没有和什么生人主动搭讪?”

贾珠只当她是担心贾珂被从前遇见过的人拐走了,斟酌道:“珂儿他……他长得和他——”贾珠想着贾珂生母至死也没有进荣国府,也没有葬入祖坟,贾珂和贾之春兄妹是分别记在周姨娘和金姨娘名下的,不好说姨娘,只好道,“和他生母很像,很多人都认出他,所以和他搭讪的人挺多的。他却不怎么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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