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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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葬花长叹口气,说道:“是姬灵风告诉我的。她把这件事偷偷告诉了我,求我帮她把父亲照过来。只因她知道,这世上若有人能从母亲手中救下她来,这人一定是父亲。”

姬苦情听到姬葬花提起姬灵风,登时想起先前自己躲在那挖空的树干里,瞧见的姬灵风死后的模样。

虽然姬苦情最喜欢用活人做蜡人,而且已经不知做过多少这样的蜡人了,但是凌芳姑和姬灵风最后的模样,他却也是生平头一回见到,惊恐之余,想到她们二人,一个是他心爱的女儿,一个是他心爱的外孙,到头来死得如此凄惨,连全尸都留不下来,姬苦情再铁石心肠,也不禁黯然泪下。

他这时心中也是一阵酸涩,随即一凛,说道:“我知你最恨灵风,她出生以来,你就没有一天不想杀死她,如果不是我在旁边阻挠,她早就已经死了。你母亲要把她做成蜡人,把她活活烫死——”

姬葬花打断姬苦情的话,说道:“父亲,姬灵风和凌芳姑不是被蜡烫死的。母亲把那滚烫的融蜡浇到她们身上之前,先给她们吃了一枚‘还魂续命丹’。这丹药的厉害,你是知道的,伤得再重的人,吃上这一枚药丸,便能延续十日寿命。母亲将她们两个做成蜡人以后,她们其实还有一口气在。”说到最后,长长叹了口气,似乎也在惋惜凌芳姑和姬灵风的不幸惨死。

姬苦情藏身的那个树洞,斜对着姬灵风和凌芳姑所在的那两个铁笼,因此并没看见她二人眼中透出的一丝生机。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滚烫的融蜡浇到人的身上,那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了,何况姬灵风和凌芳姑身上的血肉掉下来以后,并没有流出血来,他便以为姬灵风和凌芳姑早就死了。

此刻听了姬葬花的话,姬苦情方知姬灵风和凌芳姑那时还活着,好似五雷轰顶,呆呆看着姬葬花,脑海中白茫茫一片,过得片刻,才咳嗽了几声,笑道:“明明最盼望灵风死的人就是你了,你母亲把灵风杀死了,不正合了你的心意吗?你不在你母亲身边拍手叫好,在我面前学黄鼠狼唉声叹气做什么?”

姬葬花闷闷不乐,说道:“姬灵风被母亲做成了蜡人,儿子确实一点也不在乎,但儿子从前不知凌芳姑的身世,以为她是外姓人,从来不肯碰她,为此打了大半辈子的光棍,如今终于知道凌芳姑其实也是姬家人,儿子本想和她圆房的,哪知母亲铁了心要把凌芳姑做成蜡人,无论儿子怎么哀求,她都不肯放过凌芳姑。

不仅把凌芳姑做成了蜡人,还特意把儿子叫了过去,让儿子在旁边看着她是如何把凌芳姑做成蜡人的,等到蜡人做好以后,母亲还跟儿子说,儿子若是还想要凌芳姑做老婆,她就网开一面,让儿子把凌芳姑抱回去。

儿子只想要一个活生生的老婆,可不想要一个蜡人老婆,但儿子只有凌芳姑这一个姐妹,凌芳姑已经被母亲做成了蜡人,儿子这辈子都不会有老婆了,心里不痛快,怎么就成黄鼠狼了。”

倘若姬葬花说他毕竟和凌芳姑、姬灵风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虽痛恨她们,却也不忍心看她们死得如此凄惨,姬苦情定会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他们姬家人天生冷酷无情,何况他是看着姬葬花长大的,怎会不知姬葬花继承了他和妹妹的铁石心肠,那些他瞧着不顺眼的人,他只会想办法弄死他们,无论他们死得如何凄惨,他都不会对他们生出半分怜悯。

但是姬葬花说他是因为凌芳姑死了,自己只能打一辈子光棍,所以不愿姬悲情把凌芳姑做成蜡人,姬苦情略一沉吟,便相信了他的话。

姬苦情二十岁就开始鳏居,本来也不把外面的女人放在眼里,后来实在太过寂寞,加上听说妹妹在外面找了不少情人,过得春风得意,心中有气,于是也开始在外面花天酒地,逍遥快活,不过他不敢让妹妹知道这件事,所以从来不会明着把女人带回杀人庄。

后来凌芳姑的养父母把她嫁给外甥,姬苦情杀了新郎全家,在路上拦住婚车,把凌芳姑带回杀人庄,做主让姬葬花和凌芳姑成亲,也是为了姬葬花好。

姬葬花虽然相貌丑陋,身材畸形,毕竟是姬苦情和妹妹的儿子,还是姬家唯一的男丁,他和凌芳姑生的孩子,才是正统的姬家人,才配继承整个姬家。

哪想到姬葬花虽然自小饱受父母嫌弃,却打心底里认为自己是高贵无比的姬家人,外姓的人配不上自己,始终不肯和凌芳姑同房,姬苦情又不敢告诉姬葬花,凌芳姑其实是自己的女儿,免得凌芳姑的身世传到妹妹耳中,只好看着凌芳姑夜夜独守空房。

姬苦情有时也不免感到纳闷,凌芳姑虽然姓凌不姓姬,而且精神有些问题,但和她母亲长得如出一辙,是个如花似玉的的大美女。当年自己去曲家偷盗,见到了曲玉清,对她的容貌极为倾倒,忍不住将她带回家中,藏在密室,日日与她切磋偷香窃玉的本事。姬葬花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会对凌芳姑的花容月貌毫不心动。

姬苦情不知姬葬花其实是个天阉,根本不能人道,听到姬葬花说,他知道凌芳姑其实姓姬以后,就想跟凌芳姑圆房,以己度人,立时相信了姬葬花的话,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又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她们母女已经死了,我可没法再给你变个媳妇出来。”

姬葬花道:“儿子一是过来看看父亲,二是知道父亲听说她们母女的死讯以后,心里一定很不痛快,就找了个人,送来给父亲解闷。”

姬苦情“嘿嘿”一声干笑,说道:“有你母亲在,我怎敢不痛快。”顿了一顿,又道:“你找的是什么人?”

姬葬花道:“他是母亲的情人,听母亲说,是玉罗刹刚刚给她送来的。”

姬苦情听到“玉罗刹”三字,霎时间脸色惨白,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颤声道:“玉……玉罗刹……”

姬葬花道:“是啊,就是玉罗刹。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子也不十分清楚,只是听母亲说,她从姬灵风口中,知道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才知道自己从前一直小瞧了父亲。

其中一件事,就是父亲和姬灵风早就打算杀死玉罗刹,不久之前,就对玉罗刹动了手。不过玉罗刹并没有死,他现在就在兴州城,看到了朝廷通缉父亲和上官丹凤的榜文,见上面写着上官丹凤已经怀了父亲的孩子,知道母亲心里一定很不痛快,就把车里这人给母亲送去,想要让母亲开心。”

姬苦情听说玉罗刹仍在人世,知道玉罗刹绝不会放过自己,心中害怕之极,身子晃了一晃,随即咕咚一声,真的跪在地上。

姬葬花脸上诚惶诚恐,说道:“儿子何德何能,担得起父亲如此大礼?”

这时姬苦情和姬葬花面对面跪着,姬葬花身材矮小,犹似孩童,姬葬花比他高出一截来,又正心慌意乱,听到姬葬花的话,心中一烦,扬起手,便向姬葬花的头顶拍去。

姬葬花想要闪躲,但他武功本就不如姬苦情,加上姬苦情出手事先没有预兆,在这仓促之间,咫尺之距,他如何能够避开,咚的一声巨响,脑袋就被姬苦情砸进石砖之中。

姬苦情听到这声巨响,登时回过神来,见姬葬花的脸埋在石砖之中,石砖上布满裂纹,也不知姬葬花是死是活,伤得厉不厉害,心下微觉愧疚,忙将姬葬花扶了起来,见姬葬花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看着吓人,其实脸上的血都是碰到石砖的鼻子和被碎石块割破的脸流出来的,敷上伤药就没事了,这才放心。

既然姬葬花没有性命之忧,姬苦情也懒得理他了,当下便站起身来,在院中来回踱步,苦思对策。

但是玉罗刹的武功如鬼似魅,厉害无比,简直不像是世间会有的武功,姬苦情对玉罗刹一向畏惧,从前以有心算无心,他见玉罗刹对自己毫无提防,一步步走向自己安排的陷阱,还能有几分底气,此刻清楚自己已和玉罗刹结下不死不休的大仇,玉罗刹武功盖世,自己如何斗得过他?

他心中实在太过害怕,脑袋里也是一团浆糊,不知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遍,始终想不出良策,寻思:“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既然玉罗刹现在在兴州城,我还是赶快离开。”

姬苦情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苦思冥想之时,姬葬花就跪在地上,也不包扎脸上伤口,只一言不发地看着姬苦情。

眼见姬苦情脸上惧意越来越明显,突然间停下脚步,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姬葬花知道姬苦情这是想要逃跑,说道:“父亲,儿子听母亲的意思,玉罗刹似乎早就来兴州城了。这些天,他一直守在城门附近,就等着父亲离开。

儿子也不知这是真是假,毕竟母亲提起玉罗刹的时候,脸上满是温柔之色,仿佛在说自己的丈夫,而母亲提起父亲的时候,脸上可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母亲的心到底偏向谁,儿子也不清楚,说不定母亲是故意跟儿子这么说的。”

姬苦情听到这话,心下骇然,说什么也不敢现在离开兴州城了,忙道:“你母亲还说什么了?”一边说话,一边快步来到姬葬花面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姬葬花站起身来,说道:“母亲大概是被父亲气得狠了,今天难得跟儿子说了很多话。父亲问的是什么?”

姬苦情道:“玉罗刹的!她还说玉罗刹什么事了?她知不知道玉罗刹现在在哪里?”

姬葬花摇了摇头,说道:“母亲若是跟儿子说过此事,儿子又怎会不告诉父亲。不过儿子听母亲的意思,她只怕是知道玉罗刹在哪的,只是不肯告诉儿子罢了。”

姬苦情听到这话,不由一呆,全身的精神气,仿佛突然间被人抽走了,随即浑身发抖,牙齿不住打架,咯咯作响,喃喃道:“难道她真要为了一个外人,害死她的亲哥哥?”

姬葬花仰头看着姬苦情,见他仿佛老了二十岁,心中大感快意,暗道:“父亲,你为了和外人生下的杂种,为难你的亲儿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天呢?”

然后假意安慰道:“父亲,你可是母亲的亲哥哥,母亲怎会如此狠心。虽然母亲生下儿子以后,就离开了家,再也不曾回来,但后来听说杀人庄被大火夷为平地看,不还是亲自给儿子安排了苏州的住处么。

母亲对儿子都如此上心,对你只会更加上心。你何不现在就去找母亲,向她赔个不是,说你知道错了,实在不行,跪在母亲面前,给母亲磕几个头,母亲一定就原谅你了。”

姬苦情虽知他现在去向妹妹赔不是,妹妹最多把他骂的狗血淋头,或者打他一顿,然后不许他往后继续插手她的事情,但绝不会要了他的命。

但他从小就对妹妹十分敬畏,妹妹说的话,他从来不敢违背,他做了错事,若是被妹妹发现了,定会紧张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这时听到姬葬花要他去向姬悲情赔罪,他便觉头皮发麻,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想只要还没走投无路,他绝不去见妹妹。

可是他现在还有什么路能走呢?

姬苦情实在想不出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病急乱投医,忽然想起姬葬花带来的那个小白脸,问道:“玉罗刹给你母亲送去的那个小白脸,和他有什么关系?”

姬葬花道:“什么关系也没有。那个小白脸名叫贾琏,跟着卫国的王爷来兴州城迎亲,可能是因为模样俊俏,就被玉罗刹抓来送给母亲了。不过母亲也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儿子向母亲把他要了过来,母亲就把他给儿子了。”

姬苦情听了贾琏的身份,心知他应该真的是因为长相,才被玉罗刹绑到姬悲情身边的倒霉蛋,玉罗刹的事情,他只怕一无所知,不免有些失望,随即转念,又道:“你把他带来这里做什么?是为了让我学你母亲,把他做成蜡人,来帮芳姑和灵风报仇吗?”

姬葬花脸上露出迟疑之色,然后垂下头,说道:“其实儿子知道玉罗刹要找父亲报仇以后,就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帮父亲避开玉罗刹,倘若父亲命中注定会被玉罗刹抓住,我若能想个法子,让玉罗刹不敢动父亲就好了。儿子辗转反侧,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只是儿子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这个法子告诉父亲。”

姬苦情虽然一向看不上姬葬花,觉得自己和妹妹的优点,他半点也没继承,实乃家门不幸,但这时他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姬葬花却说他有办法,那他也是愿意听上一听的,问道:“什么法子?”

姬葬花垂下眼睛,说道:“玉罗刹对母亲一往情深,哪怕他是因为母亲才遭到了父亲的毒手,仍是半点都不记恨母亲。看到通缉父亲的榜文,明明在找父亲报仇,却还惦记着母亲看到榜文,心里定会很不快活,于是专门抓了一个小白脸,送去讨母亲欢心,他决不会伤害母亲。

倘若父亲能够制服母亲,将母亲当作人质,带在身边,和母亲寸步不离,想必玉罗刹一定不会伤害父亲。不过玉罗刹现在投鼠忌器,不敢伤害父亲,等到父亲睡着了,他把母亲偷走,便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父亲了。

所以儿子以为,父亲若是想要一劳永逸,最好制服母亲以后,就用母亲逼迫玉罗刹出来,比如玉罗刹不出来,就砍断母亲的手臂。只要玉罗刹对母亲真的情比金坚,他一定不肯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伤害母亲,而是选择站出来,让父亲不要再伤害母亲了。

那时他的心神都在母亲身上,自然无暇留意脚下的情形,倘若父亲在他脚下安排一块能够活动的地砖,再在地砖下面,放上一口大锅,锅里烧着滚烫的蜡。玉罗刹只要走到那块能够活动的地砖上面,便会扑通一声,掉进铁锅里。只要地道四壁光滑如镜,没有着力的地方,任凭玉罗刹武功再高,还不是得乖乖落进铁锅,变成一具蜡人。”

姬苦情脸上一阵青,一种红,姬悲情几十年积威所在,要姬苦情自己想法子制服姬悲情,把姬悲情当作人质,逼迫玉罗刹自投罗网,他是万万不敢,可是姬葬花说的这个计划,又狠又毒,一击毙命,实在合他心意。

这也是姬葬花出生以来,姬苦情头一回觉得,姬葬花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做事颇有自己的狠辣风范。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道:“玉罗刹对你母亲的感情,我再清楚不过了,他见到我伤害你母亲,定会挺身而出,宁可我砍断他的四肢,也要护你母亲周全。此计确实可行。你把你母亲的小白脸带过来,莫不是想要利用他来制服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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