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酬勤（2 / 2）

我顺便也抽了一签，竟是个上上签。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抽签算命，也是仅有的一次。卦画上也有九根长短横杠。旁边写着“天地泰”三个字。图画里一人攀着梯子上爬，梯上一朵云彩，梯下一鹿，口衔书卷。旁生一树，树叶如钱。下边四句谶语是：天地阴阳交，通达勿贪小，否极泰中求，财禄生有道。意思也甚明白，青云直上，禄书送达，钱如树叶。我从不信此道，遂一笑置之。

我们愉快地从东面下山，在途交谈，方知他们是武汉模具厂的职工，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在下山途中，我们顺路又观赏了紫霄宫、南岩宫、太子坡和磨针井等胜景。天黑前我们坐上了火车，车到襄樊，我们就要分别了，他们要了我的地址。回家过了一个星期，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包照片，是武汉的小情侣寄给我的。这些照片记录了我第一次出游的美好镜头，也见证了诚信、友善在人际交往中的重要。

麦假结束，我又去了河南新野棉纺厂销售棉花。我找到原棉科长的家，又故伎重施，拿出五百元送礼。这个科长是新上任的，胆子小，也可能就是个廉洁干部，拒不收礼，我只好收回。但他说等计划一下再说，叫我过几天再来。于是我就出门走了。刚走出门，一摸兜里的五百元钱没有了。可能是没装进去，掉在科长家里了。我竟返转去，叫开门，又把钱捡了回来。你说可笑吧，我这叫做不见兔子不撒鹰。白送五百元，我可受不了。不过那个科长真是个好干部，我第二次去就成交了四百担棉花。因为他们要的是低级棉，我站已没货，上报给公司，调剂到别厂卖的。

事后我找主任兑现奖金，主任胆小，态度暧昧，这我可不干了。我又辛苦又贴钱，当领导的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我又去找分管业务的主任讨说法，他胆子大，有担当，就签了字，兑了现。我得了四千余元的奖金。当时万元收入的农户都登报纸呢。调剂到别厂里的四百担，我也不敢要奖金了，怕出风头。

我拿这些钱买了十二吋的黑白电视机、沙发、电扇、缝纫机等，一应家什全都配齐。我家当时已住上简易楼房。小阳台作厨房，两个房间，一个小客厅。至此，我的家才像个家，我的妻女才有了一个安定的住所。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随着全党和国家工作重点向经济建设转移，不再以阶级斗争为纲。地主富农和****都给摘帽平了反，成了国家的公民。顺理成章，我也就没有了家庭出身的问题。1985年我写了入党申请书。工作表现我没问题。社会关系，除了我父亲的历史问题，别无影响。****中我无劣迹，不属于“三种人”。所以，例行公事，走完程序，我就成了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

入党以后，自卑感才慢慢消退，我的另类身份已不复存在。工作积极大胆，热情很高。加上我是从企业的最低层做起，多年的摸爬滚打，积累了较丰富的实践经验。无论是在单位辅助领导工作，还是到上级开会汇报，都表现得言之有物，实在得体。

一次，县社周主任和棉花公司万经理突然莅临我站，不巧几个领导都不在家。我就接待了他们，并陪他们吃了晚饭。他们问了一些单位的工作情况和数字，我都能对答如流。周主任不认识我，万经理向他作了介绍。看得出来，主任对我印象不错。他们回去没多长时间，我就被任命为采购站的副主任，进入领导班子，分管业务工作。这次的偶遇，再次证明机会只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如果不是这多年我的辛劳和努力，这次机会也就是泛泛工作中的一个小节。不会给谁留下印象的。

我在副主任的位置上又兢兢业业、辛勤工作了两年时间。在这两年时间里，为了突破销售瓶颈，中国棉花撬开了出口的大门。大量的棉花出口到亚非拉，主要是资源匮乏的日本。棉花出口，给企业赚回了大量的外汇，有了外汇券，棉花公司买了日本小车。棉花车队充实了日野、三菱大卡车，车队开出去，气势昂扬，全县一流。公司领导坐上进口的小轿车，风光无限。棉花企业摆脱了困境，再次走向了辉煌。

大量的棉花出口要靠基层来做。棉花出口要求非常严格。里面加杂有麻丝、头发、塑料丝等异性纤维不行；唛头和实物检验不符不行；实物重量与帐单不符不行；交货时间误差大了也不行。这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除了要靠会计把握好表单数据外，大量的工作要靠业务这条线来协调完成。稍有马虎，就会造成索赔或退货，那样的责任是负不起的。

江岸是个大站，出口棉几乎占了全县的三分之一，那两年把我忙得跟斗流水的。从源头上就要把好关，分级收购，精细加工，分类储存，批次调拨。还要走沙市，下武汉，拿计划，改包装，安排车辆，组织航运。这些工作既紧张，又充实。

在这几年里，我的两个女儿也在一天天长大。素培仍是瘦弱，身量跟素品差不多。汉江的小学、幼儿园离采购站有两里远，路又不好。有时太忙，没时间接送，都是素培拉着素品上下学。有时妹妹不听话，又不能丢下不管，姐姐气得直哭。遇到下雨路滑，回家后弄得跟泥猴一样，叫人心疼。那几年我的妻子更不容易，每天跟别的同志一样上下班，回到家还要操持一家人的吃穿。我两个女儿的衣服多是她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也多亏了我七十多岁的老岳母，辛辛苦苦地照顾着两个小孩。逢到出门开会报表，学习培训，更是艰难。带着老人小孩，吃住麻烦不说，还常遭人白眼。我的妻子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也舍弃了很多。我作为丈夫，好多时候没有她做得好，每每思及，常常汗颜。

1988年7月的一天，我正休假在家里的地里干活，单位来人通知我马上回去。回到单位，县社分管棉花的陈主任和公司的万经理还在等着我。我寒喧罢刚坐下，万经理就开门见山说：“旺季快到了，想把你的工作调整一下，请县社陈主任给你交待任务。”陈主任接着说：“根据万经理的提议，经县社党委研究决定，调你到吴店棉站去主持工作。吴店这几年的工作有些被动。你这几年在企业管理上，特别是在出口棉工作中做得很出色。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给你两天时间交接工作，两天后就到公司报到。”

听完上级的决定，我有些懵了。一是要主持一个单位的全面工作，说实话我没这个思想准备，更无全面工作的经验。二是之前就听说吴店很混乱，我十分担心。再加上那里全是当地人，我还从未离开江岸到一个环境生疏的地方工作过。虽有顾虑，又不能推辞，就硬着头皮接受了。

谈话后的第三天，也就是1988年7月12日，由县社和公司领导陪同，我到吴店棉站上了任。吴店是个小站，其规模相当于江岸站的一半。到吴店看到的是：生活垃圾成堆，蚊蝇乱飞；厕所内屎尿四溢，无法下脚；职工宿舍破败不堪；眼看要进入旺季了，收购设施还没到位。看后令人灰心、打怵。

住下来，深入了解，原因有三，一是站小量少效益差，职工的收入少，福利差，失去了信心。二是制度不过硬，内外勾结，弄虚作假成风，从炊事员到组长，人人都参与售人情棉，有的还买空卖空。三是社会恶势力干扰滋事。吴店乡与农场犬牙交错，农场人员的构成比较复杂，犯罪率高。当时农场就有几个出名的杀手老大。在他们影响下，吴店街上的几个混混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在棉花交售中强买强卖，从中漁利。棉农敢怒不敢言，内部职工也睁一眼闭一眼，求福不求祸。

从1987年以后，社会上出现了所谓的资产阶级自由化倾向。由于当时中央领导的政治分歧，思想不统一，治理不得力，以后甚之导致1989年的暴乱事件。地方上也受了很大的影响，社会风气日益恶化，黑恶势力不断滋生。这是当时吴店收购市场混乱的主要社会背景。

我到吴店后，人们听说调来了一个河南老乡当主任，有寄于希望的，也有等着看笑话的。大多数人们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在观望等待，等待这个外乡人用什么招数来扭转局面。

我了解了真实情况后，也没烧什么三把火。只召开了一个职工大会，介绍了我自己和我的一些想法，也算是施政报告吧。重点是要树立信心，注重行动。接着我又给公司写了个报告，陈述三条振兴吴店棉站的措施。第一，从自身做起，打铁需要自身硬，带领一个班子，用一个旺季的时间扭转局面。争取多收棉花，打好资源基础。第二，请公司抽调技术人员，帮我们突击搞设备维修，以保障当年的加工质量。第三，就是请求公司政策倾斜，给予吴店一定的出口棉任务，开拓出口棉业务。以增加效益，提振信心。领导看了我的报告，觉得合情、可行，给予了大力的支持。

那个旺季还真打了几场硬仗，一个旺季下来，我在吴店站稳了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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