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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又怕梦见她。”小至低缓地呼吸,“我怕她又抛下我。”

被抛弃的小孩子,没什么安全感。

初春看着外面始终没有飞起来的风筝,心中再也无法平静。

没多久,路遥带着人过来。

阿姨是个微胖但和蔼的人,来之前显然被路遥做过功课,她是来演戏的,演的好的话还会加钱。

但看到病床上的小孩时,阿姨忍不住惊心。

“小至,你看我把谁带来了。”路遥把阿姨拉到床边,“是你妈妈,你看到了吗,你还记得她吗?”

听说是妈妈,小至同学慢慢掀起眼皮,朝阿姨看了许久,苍白的嘴唇颤抖,“妈妈,是你吗……”

虚弱的声音,让阿姨差点回不过神来,看着眼前男孩强撑着身体张开双手要拉自己的样子,她赶忙过去,出于天生的母爱把人轻轻抱着。

“是我,妈妈来看你了。”

“你终于来了。”小至眼泪落下来,“我等你好久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来之前阿姨就听路遥讲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开始只觉得做妈的没有心,她应该配合演戏让孩子感到温暖,然而听着这让人心碎的声音,阿姨竟然分不清自己是演戏还是难过,跟着哽咽。

最后一面终归是要见的,这怎么能不见呢,怎么能给孩子留下遗憾呢。

“妈怎么可能不要你呢。”阿姨动起真情来演技仿佛能拿奥斯卡,哭得呼吸断断续续,“好儿子,妈对不起你,妈妈来迟了。”

路遥怔住。

这些词儿,来的路上她并没有教,完全是阿姨临场发挥的。

比她教的要好很多,而且演技一流,如果不是她请来的人,没准她都信了。

毫无血缘的两个人却如同真的母子两个,说了很多话,小至说他很想和妈妈像当年那样,一家三口在田野里放风筝,他那时很小,不记得太多,却记得风筝是彩色的,线很长,能飞很高。

他还说他已经装上假肢了,以后会长高长大,可以照顾妈妈,所以,他不想做拖油瓶,不要抛弃他。

听到这里,初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再看的时候,小至的眼睛已经很虚弱的半睁半闭,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这是道别。

人在临死前是知道自己气息的。

会尽最后的力气把想说的话说完。

那些话,憋在小至心里很多年吧。

他坚强地站起来,不过是想被妈妈接纳而已。

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小孩,最大的抱负就是投入妈妈的怀抱。

所幸,他最后的梦想完成了。

在他的思维里,他走之前,见到自己的妈妈,说完想说的话,而这个“妈妈”,更是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至快要闭上眼那一刻,外面起风了。

在同学的不懈努力下,风筝慢悠悠地飘到天上,大家都在欢呼,“小至!风筝上天了,快来看啊!”

病房里的男孩没有答应的力气,只有唇角最后的微笑见证他看到过上天的风筝。

不管怎样,男孩的梦想实现了,也是一种圆满吧。

当彻底没了呼吸之后,初春和路遥退出房间,彼此的眼睛都是红着的。

那位阿姨哭得比任何人都凶,眼泪始终没有断过。

路遥将一千块钱递过去,正要说话,阿姨却摆手。

路遥问道:“怎么了?”

嫌少吗还是……

阿姨摇头:“我没做到。”

“没做到什么?”

“他最后在我耳边说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谢谢阿姨。”

路遥和初春怔住。

小至这是……早就知道了?

在清洁工阿姨进门的那一刻,他就认出来了,这不是他的妈妈。

但他为什么还是配合着演完戏。

“怎么会呢。”路遥哽咽,“他爷爷明明说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

这时,小至的爷爷从病房里出来。

老人家看上去十分虚弱,朝他们摇了摇头。

“家里有他妈妈的照片,他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看。”

“你们做的这些事情,比他妈妈过来看最后一眼还要让小至开心。”

“这些心意,小至都已经领了。”

老人家如此一说,两人都无话,只唏嘘小小年纪,成熟得让人心疼。

路遥靠着墙,慢声感慨:“上次让我这么哭的是一个盲人女孩,她生病了,所以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给男朋友了,但那个男朋友带新女友来她病房看过。”

踏足过关于这方面的行业后,总是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好的坏的都有,但人生好像都这样,糖衣里面藏着苦药。

初春再去电台做节目,情绪始终没理清楚。

“大家好,我是【月亮想我】节目主持人初春……今天有一件不幸的事情要和大家说。”

“我们的小至同学,今天彻底离开了。”

“不过呢,他走的时候很开心,因为他吃到想吃的东西,见到想见的人,以后不会再孤单。”

“在这里,还是希望大家帮忙联系下小至的母亲。”

“小至同学临走前给他的妈妈画了一幅画,是一家三口在田野里放风筝的画,我们将暂时挂在网站上给大家观看,尽管他的妈妈看不到,但希望那幅画给你们带来温馨。”

节目结束,初春的心情既放松又沉重。

离开的时候,同事特意跑过来告诉她,这期的节目效果非常好,比隔壁讲鬼故事的节目人气还要高。

人越多,小至妈妈看到的可能性就越大。

初春不知该喜还是忧,最终还是深叹一口气,“我知道了。”

夏风微热,她慢慢地走着,听见手机铃声。

不出意外是谢宴打来的。

再看时间,已经十点。

这期节目太晚,估计回家后得十一点。

看到他的号码,初春感到一天的疲累都烟消云散了,雾霾一样的心情也逐渐好转。

初春语气明显比和女同事说话时要轻松得多:“你还没睡吗?”

谢宴:“嗯,你乌鸦嘴。”

“什么乌鸦嘴?”

“早上你说什么来着。”

说他会想她想得睡不着。

所以呢,这是印证这句话了吗。

初春难免觉得好笑,“你还来真的啊。”

“是不是怪你,嗯?”

“好吧,都怪我。”她顺着话,“怪我乌鸦嘴,你说怎么办。”

“你打算怎么办。”

“你这么大人了,总不能我哄你吧。”

电话哄对象睡觉这事,不是年轻小情侣做的事情吗,他们都结婚了,这么做的话显得好腻歪。

谢宴:“也不是不能哄。”

初春:“……你摸摸脸。”

“嗯?”

“看看比不比城墙厚。”

多大人了,还要哄。

话是这么说,心里也这么想,说出去的话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你真想我想得睡不着吗?”

那边传来笑声。

“别笑。”初春板起脸,“我想想怎么哄你睡觉呢,要不唱个歌?”

“我听你声音就好了。”

“真的吗,那我骂你也行吗?”

“你想骂我什么?”

“谢宴是猪。”

“……”

好家伙,不等他答应,已经开骂了。

初春兴致勃勃:“你以后不理我的话,我就开个包子店,名字就叫……”

“叫什么?”

“宴不理包子。”

“……”他含笑,“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你觉得呢。”

想了想,这事他还真的做得出来,但他现在不在这里,说再多遍也没事。

初春于是放肆地说:“我就是想开个包子店怎么了,名字叫宴不理包子怎么了,反正你以前也不怎么搭理我,我起这个名字是为了怀念青春,你同意的话就叫宴不理包子,不同意的话也叫宴不理包子。”

故意气他的,所以宴不理包子说了好些遍。

胳膊举手机举累了,换了只手,打算和他一路聊到家,结果初春拐个弯的功夫,前面有个人影不急不慌地将她拦截得正着。

“晚上好啊。”谢宴单手抄兜,声线懒散地找她算账,“要开宴不理包子店的小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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