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2 / 2)

加入书签

她总把9字写反,写成6字。我打她,她还写反。

不久,我们决定给家里找个保姆来带丫丫,我们在东门那里找了一个老人。

我又准备去闯天下,整理行装,那时我们小县城的人以为南方满地都是钞票,我们像战略家一样研究中国地图,像经济学家一样盘算盘缠,像一个愤世嫉俗者一样讨厌现有的生活。

老于可能知道我的打算,但他那时已经是一个城府较深的人,什么也不说,见到我就含蓄地笑笑。我调动到县委会的事他知道,我们之间已经很少交流,他知道我有走的心。我们一个是管理者,一个是被管理者,彼此已经道不同不相与谋。

县城里一些打算出走的人,彼此之间成了志同道合者。我们在一起喝酒,在一起准备出发,共度筹划,你激发我,我又助推你。我认识一个姓朱的,他本没工作,但他爸爸老朱通过关系把他搞到湖南娄底去上班了。不久他就领了个湖南妹子回来了。这一切都证明外面什么都有,只要你出发就行了。

小城这么沉闷,像只破铁桶,一下雨就闷响。除了路面上发亮、屋瓦发亮以外,什么都没有。

小朱回来,我们几个想远行的哥们请了他一顿,小朱拍着胸脯说:“你们说海口啊,我一年去两趟!每次都要待个把月,出差!我在海南省第二农垦招待所有个固定房间,203室是我们包下的。你们去了,若是我不在,只要跟小姐说一声,就说是我朱旭东的朋友,就能住上几晚!”

他给我写好准确的地址和房间号,还有一个服务员小姐的名字。

赵幸福用疑惑的眼神为我送行,她不能预测我的前程。

我到了合肥骆岗机场,坐飞机到广州,上天后,第一次看到整个南半个中国都在稀薄的云层里,高空景象特别肃穆,天上云壑万千,变幻无穷,奇妙得像神仙世界,底下则是云雾遮挡的长江和大地。

喝一杯饮料,读一份报纸,吃一道点心,接受一把檀香扇,广州就到了。

飞机从白云机场顺利降落。我那时觉得人真应该这样活着。

原先准备和我一道出行的人临阵脱逃了。我一个人坐车,过了琼州海峡,辛苦辗转到了海口海南省第二农垦招待所,按图索骥,找到小朱讲的那个房间。可是,服务员把住客登记薄给我翻,翻破了也没有找到朱旭东这个姓名。我又说了一个服务员的名字,也查无此人。

人太多。旅馆里客人太多。大街上南下的青年太多。整个海口都是人。除了椰林外,都是人。所有的人都在看报纸分类广告,在找工作,应聘。许多人摆地摊,赚南下找工作的人的钱。

好不容易找到了我的大学同学吴滨,他在海南省人民保险公司上班,我问他虚无是不是在海南省委宣传部工作,他说他也不知道,没联系。我在他那里住下,每天出去找工作,他也给我推荐了一些单位,但到处人满为患,人多到让你烦躁,让你不想活。

他们保险公司大楼里也住满了南漂客。有一天深夜他把我叫醒,要我到大楼顶上去看星星,然后他和保安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保安不允许外来人员住这幢大楼里。吴滨为此丢了工作,我为此深夜流落街头。不过吴滨很哥们,他说他无所谓,他不想在那干。他起先在《大特区》杂志社干,后来才到保险公司的。

那年海南真是一个火热的地方。火热到无法降温。

我在所有的路费几乎告罄的时候回家。我在广州花了八十八元钱给赵幸福买了一件我认为非常漂亮的客家款式的竹筒裙,但是她只试穿了一次,就送给她老家的人了。

我给女儿买了一件水洗海蓝背带牛仔裤,她一直穿到四岁。

你可以无魂,但不能无家。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