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温州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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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方向盘,张总让了座。

老板又打进来了,要我追他。

老板不近女色、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就是喜欢飚车,我开车跑的里程比他们少,但那晚我把车开得像飞机一样,有次我差点从护拦上飞下河去,弹出这个世界。

一来一回的路上,我一直没有超过老板。

我们到达了张总想来的娱乐场所。

两辆车都停了,那里的老板娘也出来迎驾,但张总大睡不醒。老板娘拼命摇张总,说,张总,张总,你说要来,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下车啊,我们一直在等你。

张总说,我在宇宙中飞行,好快活啊,你这里是哪里?我要车动起来,不要停!

我们又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那边,老板要邓捷开车,这边,当然是我开车,老板要我们比赛。

我们从温州城边回来,天很黑了,除了货车,路上很少车,黑漆麻乌的,我们开得很疯狂。瞬间到了大桥,邓捷早没了影子,我只远远看到了他们的车屁股,但我的车刚上大桥。

突然,张总伸出手来,拉我的方向盘,他在梦中要指挥我怎么追赶。那还了得?

一辆大货车和我们急速错身而过!

死里逃生啊。

多亏他那一拉。上帝之手!

我们的车头立即奔着大桥栏杆而去,那样的速度,被一个急速的动作改变了方向,可怕极了。我做好了腾空翻滚,人车俱亡的准备,死亡的准备,我知道车子要碰撞了,我知道我和张总都要升空了。我们的车子果然腾到了空中,呼啸,死亡,恐惧,异样,另外一个时空,另外一个轨迹,一切都在下半夜的瞬间发生了。飘到了桥外,飘到了宇宙。但是,突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们不是激烈碰撞,而是慢动作,飘,飘在空中。有一个穿长衣的人,我看到了他的脸,有胡须,在空中玩弄我们的汽车,把我们的车子当玩具一样摆弄。一张脸贴在我身后的玻璃上,他说他叫昌年,要我开门。我怎么能开门?我们在密封的空间里高速运动,如果开了车窗,那还不被强风灌死?那个远远的长衣蓄须的人站在瓯江上空,安静地抚平我一辆暴躁不堪的车。

接着,哐当一下,我们的车子从天而降落,回到了地上。

我发现我没死,张总也没死。

我们的车子还在道路上,大桥的正中间。而大桥上,只有我们一辆车子。我发现我也睡着了,现在醒过来了。

是谢灵运帮了我们?

张总依然在睡梦里,说,开,开,追啊,赶上他们,撞他!

我那时候很清醒,因为恐惧,因为刚刚梦境里看到了异界,看到了神灵之手。我大难不死。前后左右看,再没有看到别的。

但我心砰砰跳,一刻没有停过。

我继续开车,发现前面没有邓捷的车,后面也没有邓捷的车。

……

我把车开到张总家门口。过一会,邓捷他们的车也来了。兜了很大一圈,老板尽了兴,下了车,凑到我们车窗边,笑嘻嘻地看。

张总在朦胧中问:“这是在哪里?”

老板说:“只要车在动,你就睡,车一止,你就醒。”

老板站在张总的车边,憨厚又有点狡诈地说:“这是你的家!我们已经玩过了,回来了!刚才的事你忘记啦?”老板说的是普通话,他说得跌宕起伏,像蛇一样,一虚一实地游。这就是古老的温州话。

我下去看张总的车,车好好的,一点没有破损,没有扭曲,没有异样。

老板拍我肩膀,说,韦雄黄,刺激吧,你怎么喘成这样?害怕啦是不?

这之前,我并不知道老板们的夜生活,我们生活在不同的瓶子里,每一个瓶子都不晓得另一个瓶子里的东西。自从那晚之后,我开始领会老板们的生活了。

邓捷不服气地走过来,看着我看着车,说:“韦雄黄,你什么时候超车的?我一直在你前面,怎么你先到了?这是什么鬼?”

我说:“我不知道,张总睡着了,我也睡着了。”

邓捷说:“无耻。”

接着,邓捷送老板回家,我走回住处。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邓捷缠着一条胳臂来上班,白色的绷带在公司里非常显眼。邓捷见到我很兴奋,对我说昨晚后来发生的事。他说老板到家时,发现钥匙丢了,于是就由他翻墙,把老板家里的敞门落地玻璃打碎,老板才得以进家去。

我第二天还在想那个穿长衣蓄须的仙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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