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司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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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们那意思,他们有圈子、有路子,航班、通告、酒店等信息都能弄到。

“真是疯狂,不知道图什么。——您拉过明星、名人什么的吗?”

“应该是没有,倒是碰见过一些漂亮姑娘。有一个,她坐在后排,像一朵安静的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好像有一个花园的气息,让我这rb车蓬荜生辉。”

一辆全尺寸suv从左侧超车,向前驶去,吸引了我们了的注意力。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啊。”他感叹到,“可是,那是要吃很多苦,受很多委屈的,还得有那命。我不就尥蹶子了吗?”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在陌生人面前反而容易敞开心扉,甚至吐露激情。

我曾经碰见过一个司机,他大概看着我像那种交过不少女朋友的人(纯属误解——笔者注),遂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跟我大聊男女关系,全程密集重复使用那几个动词和名词。

我虽然面不露怯,但内心大感惊异——其言论之荤,之赤裸,如果做成视频或音频的话,需要大面积“哔哔哔”消音。

说话间到博物馆附近了。

冯师傅说,他也想去看看。他准备先去万通那边停下车,吃个快餐,然后去找我。

我看出来了,他也是个文化人,都整出“一个花园的气息”了。

不过,还没等他去找我,我就去找他了。

“参观完了啊,这么快吗?”

“今天周一,他们闭馆。”我情绪还好,平静地说。

“这事儿闹的。你回去吗?要不我送你,我这舒适型按经济型收费,友情价。”

“好,我去通州。”

等他吃完东西,我又陪他在周围转了转。他说老坐着不行,得舒展舒展身体,活动活动筋骨。

返程走的是长安街,正好一路向东。我坐在了副驾驶位上,不时看向窗外。

这天街御道上号称坚固无比的金色隔离护栏,同时展示着帝国的实力、雄心和品味。

“不参观也好。要是鲁迅知道他家里这么热闹,肯定很愤怒。”

“确实他后来有点儿被神化了,你说鲁迅要活到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问郭师傅。

“他自己说过一些可能,后来别人也说过一些可能。”他将食指竖在嘴前,“还是别细说,有录音。”

没有交通管制的长安街很好走。我们路过南海的南岸和广场的北边。

古往今来,一个都城总是聚集最好的东西和最优秀的人,因而它是最美的最好的;但是,它又是最可怕的,因为有太多东西可以争,有太多人争,于是充满着阴谋、动荡,甚至血腥、杀戮。

“最近在写什么东西吗?”

“有个计划,”我把脸扭向车内,“本来想了解一下行情,体验体验网约车司机呢。”

“你这是戗行啊。”

车猛然提速。

“我喜欢这种开起来的感觉。阳光洒进来,让人慵懒、迷离。闭上眼睛,眼前红彤彤的,明亮而又模糊。你会有一种轻飘飘、软绵绵、甜滋滋的感觉。”

“闭上眼睛?”我极力克服紧张和恐惧。

“是,就像自由飞翔一样。”

小车沿着一个桥面的切线腾空而起,超过了护栏、路灯,超过了树木、楼房。我不敢乱动,怕小车失去平衡翻滚坠落。

“再看那蔚蓝无垠的天空,真想与它融为一体,灵魂和肉身都化为泡沫,变成虚无,不留一点痕迹,不留一点牵挂。”

车越飞越高,一个巨大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挡风玻璃里一架巨大的飞机近在眼前,挡住去路。

眼前开始变黑,身体出现失重反应。我恐惧、绝望,欲喊无声,欲哭无泪。

我再也不能醒来了,我的头脑和身体再也不能自由地活动,我再也不能领略这大千世界里新鲜的色彩、新鲜的声音、新鲜的味道……

我再也不能使用自己的手机和电脑了,里面有我的小说及其他,其中包括许多个人的、隐私的乃至秘密的东西……

“飞机!”我一个激灵醒了。

“这飞机的噪音是挺大。”司机没有大惊小怪。

“是啊,要是在屋里更明显。”我故作镇静地说,扭头看向窗外。

车已出城,正平稳地行驶在京通快速路上,右侧的隔离护栏安静地后退着。

“通过跟您聊,我这开网约车的想法算是打消了。”想到刚才的梦,我又找补了一句。

我觉得死亡应该是这样的:自知大限将至时,视死如归,像注销账号一样交代后事,像入住酒店一样办理手续;然后,直升天国。

这大概只有在两种情况下可以做到——自杀或安乐死。

为了避免误会,我解释一下,我之所以讨论这个问题,不仅仅是因为刚才那个梦,同样是因为,如加缪所说,死亡是唯一重要的哲学问题。

当然,你知道,有的人谈到死亡时,貌似豁达、无忌,实则是隔岸观火、惺惺作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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