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艾记(1 / 2)
“鸡未鸣时,采艾似人形者,揽而取之、收以灸病,甚验。是日,采艾为人形,悬于户上,可禳毒气。”
定是说好了的,凌晨4时左右,窗外有人轻唤“起吧起吧”!
娘似仍在梦中,嘴不时咂咂,似有呓语。听到唤声,便即弹起,望向窗外,那挂着的帘子有了一层薄蓝。地下的耗子还没有歇着,窸窸窣窣啃着柜腿或者啃着一本破书,听到母亲的声音,便一下子静了。黑夜的世界是耗子的,从一关灯,它们就出来了。白天,世界以人的方式活着;到了黑夜,就以老鼠的方式活着。娘早就认可了它们,任它们跟她在一个屋檐下出生、成长,并慢慢地老去。
娘急急地穿了衣服,也顾不上梳洗,就从堂屋拎了早已准备好的镰刀,夹起蛇皮袋子往出走。
二娘见娘出来了,说声“走吧”就前头走了。二娘也拎着镰刀、夹着袋子。二娘走路一拐一拐的,她前几年腿骨折了,做了手术,就留下了后遗症。上了年纪的人,生活总会给他们留下后遗症,而所有的留下,都是活过的证据。
“梦里还在采艾哩,到了西湾、到了榆岭,还到了前阳坡。前阳坡艾多,齐刷刷地一片……”娘边走边说,娘的话里满是艾草的味道,娘的话一下子让空气里全是端午的味道了。
“想啥梦啥哩。”二娘说:“我也是,正做梦哩闹钟就响了,感觉没睡多大一会儿。”
“阳坡的艾多,割都割不完。”娘还陶醉在梦中的一大片艾草里。
娘和二娘在一起的时候,常开玩笑。她们把玩笑当成了调料,在土墙围起来的烦琐日子里,她们偶尔会放进一点调料,让这日子多少增加一点味道。娘近八旬,爹前几年走了,只剩下娘一个人。爹的离开,是岁月给娘的生活撕开的一个口子,娘看不到那个口子,但总能感觉到背后的寒冷。二娘也是近七旬的人了,二爹还在,孩子们都到了远方,但二娘和二爹没有远方,她们的远方就是围着这个院子的一个圆圈。她们在这个圆圈里过了大半生,而且还要过剩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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