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 金钱橘 花皮筋 土豆(2 / 2)
“……嗯。”
“嗯……对了,你上次要我邮的那本书到了,等会吃完饭我拿给你。”
我心下一动,这是我的生物竞赛辅导书。
两个月前在网吧用着林漠的淘宝账号买的,今天终于到了。
我点点头,冲林漠笑了一下,没等他反应,脸又急匆匆地转回去。
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想了想又问我:“话说你都不知道填自己家吗,为什么这么麻烦。”
“……只是找你帮个忙,为什么你那么怕麻烦。”
“我不怕啊,只是我觉得直接邮你家不是更好吗?”
“……我怕爸妈不准。”
“啊,这有什么好怕的,你参加生物竞赛,这是好事,还能加分。”
我看了林漠一眼,他懵懂的眼神似乎在说是你傻还是我傻。
“……参加竞赛培训要钱。”
“哦……”
一提到钱,林漠心知吐明了几分,这我是知道的,因为我们本质一样,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钱就是最大的问题。
“但你爸妈都不在家,他们怎么知道你偷偷买这个”
“……我奶奶知道,就凭她这性子,她知道等于十里八乡祖宗十八辈都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漠好似被我的回答整笑了,可是我却没有笑。
我自幼由奶奶带大,算是名副其实的“留守儿童”,不过父母常年打工在外,几年打工经历让他们明白再穷不能穷教育的道理,于是在我读高中时便从县二中搬到了市附中,爸爸为此把农村户口改成了城市户口,知道后奶奶举着户口簿差点没把爸爸打死。
我终于还是从校风野蛮的县二中挪到校风普遍野蛮的市附中读书,转校第一天我就看见了林漠,他站在校门口逆着光等我,说是入校一学期的老学长庆贺新生来校。
我当时企图指正他我不是新生,他也不算学长,但他不置一词,站在校门口耍着小聪明。
“是吗,那这位同学,你能带我去食堂吃中饭吗。”
我站在原地思忖,随手乱指了一个方向,没做声就走。
背后的少年大笑:“那是教学楼!和食堂反方向,回来!”
林漠从县初中升到市高中全凭他自己,当时他以全班第二年级第三的成绩考入市附中还不算太差的重点班,成绩依他所说的还可以,不排除在班级中下游的可能。
我不说一句话,林漠也坐在身边不置一词,久了我们都有了一个共同的反应。
饿了。
“我去看看。”林漠起身欲走,我堪堪起身,却见江婶和普云叔一个端着一个大碗走进屋内,林漠去拿碗筷和饭勺,我摆弄条凳和菜碗,让它们都看得齐整些。
蘑菇炖鸡蛋汤,腊肉蒜苗,空心菜配茄子……农家人的善意总是这么大盆得硬核。
一顿菜毕,我谢绝了江婶还欲再留的招呼,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江婶见留我不住,也不再说,冲林漠张张口,还未做声,林漠便已站起身冲我道:“茵茵,我送你。”
我点点头,正欲出门,普云叔把头一点,诶诶冲我喊了两声,我顿下步,只见普云叔冲进里屋,不多时拿了一袋东西出来。
我一看,是三两个金黄的土豆,个个都有拳头大小。
江婶也见了,笑说:“丫头拿着,你普云叔知道你爱吃,特意给你留着。”
普云叔一顿比划:“回家,拿着,吃。”
我点点头,冲普云叔竖起一个大拇指。
“诶,知道了,叔。”
行至半路,石板砖上我行在前,林漠拎着我的土豆袋子在后,两人一阵无言,翻过这一片金黄色花田。
林漠突然啧一声,我不解回头看他。
“刚刚说要给你的东西,忘拿了。”
我从他手中拿过袋子,冲他说:“一起回去吧。”
他没有这么想,只说:“等我一下,马上。”
说完便小跑上了回路。
少年的衣襟被自己奔跑带出的风扇动,脚踏出的每一步石砖上都曾落雨微尘,生命在此间绽放,陨落,重生。
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只盯着脚下的草。
不多时,来人调笑般的来了一句:“怎么不看花,看草。”
“看花花谢一时,期期有人看,看草草长一世,难有一人驻足。”
他笑我:“怎么这话听着矫情。”
我不做声,久了也觉得,确实矫情。
“确实,随口一说。”
夜晚,我近乎诚挚地翻开那本烫金封面的大书,生物竞赛的现阶段内容涵括高中三年的必修课知识,我目前只学到基因组部分。
充满探究性色彩的双螺旋结构dna分子摊印在我的书面上,我抬手一举高,有一张信笺抖落了出来。
是很普通的信笺纸,比较像小商铺开账本用的纸,黑色水笔的印记压的很深,笔主人写之前用厚书在纸底下垫过。
上面写的是几个生物式子和答案,这是这本书上的竞赛题解。
字体隽秀方正,很难让我同十几年前还在上一年级只会写亲爹妈都认不出来的狗爬字的林漠联系起来。
他或许早就看过这本书了。
我翻找这本书的参考答案,发现他在信笺上列举的式子和最终得出的结果都是正确的。
那一瞬间,我竟有一丝甜蜜。
仿佛我在乎的东西也同人分享过,为人所理解。
我的心里涌起一股希望,或许在冥冥之中,我找到了一种契合。
我多么希望,他也喜欢我所喜欢的。
我们志同道合,我们无坚不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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