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拼图 生物 危机(2 / 2)
“还有呢”
他总要看我打趣,我思索不及,随口唐突了一句:“……恭喜发财。”
“哈哈哈哈哈哈哈……”旁边的一个叔叔闻言先笑了,“祝比你大不了两岁的哥哥恭喜发财,你这小女娃可真有意思。”
“那是,那是”,林漠也笑着插科打诨,“我明天就去做生意,诶我做着生意呢,叔叔,我有一个小卖部……”
话题逐渐变成了林漠和普云叔的小卖部,人物也聚焦到那叔叔和林漠身上,我深吐一口气,从谈话声中退出。
隔壁家四岁的女儿颠颠地跑到林漠面前,摊开手冲他道:“哥哥,抱!”
林漠笑得灿烂,“好,哥哥抱。”
他把小女孩从地上抄起,搂到怀前,掂了掂,笑着点了点小女孩精巧的鼻头。
“颖颖好漂亮啊,好久不见颖颖越长越漂亮了。”
我在心里嗤了一声,看着小女孩精致的脸扑在林漠怀里,心里却不是滋味。
一个十一二岁光景长相的少年抱着一盒棋走向林漠,那是这小女孩的亲哥。
他起初高冷地把棋塞给林漠,公鸭般的嗓音却在邀请林漠:“玩棋去,在那间房,跟我来。”
林漠跟着他走进去,我也跟上去。
这是父母的房间,此时也聚集了不少亲戚,一张方桌前,十一二岁少年将棋摊开,林漠抱着小女孩坐下,而他对面坐着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却明眸皓齿,美丽动人的少女。
我心下一紧,这是那家的大姐,少年和小女孩的姐姐。
林漠跟被拐儿童似的,就这么从我身边到了他们身边,还乐呵呵地接过那姐姐的饮料,接什么接,笑什么笑,你没喝过饮料吗!!!
没人招呼我,我也不去搭理别人,我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无关我人生命运的人身上,旁人也不觉得我好相处,或许还会在心里觉得这个头发蓬到遮脸的人是个怪人,只是还在我的家里,他们的排斥和疑惑不能展露无余。
现在连林漠都不理我了,我更没有待在这的必要,我从人堆里闪过,躲进厨房整理食材去了。
妈妈几次赶我,我都不做声,而干我自己的事,她也不再说,只叹口气忙自己的去了。
我边整理食材,边气愤的想,好像除了林漠,真的没人愿意理我。
我俩家离得最近,童年无忌,我跟着林漠最久,玩各式各样的把式,我只有他一个朋友,他却有很多朋友找他。
我从来就跟除林漠以外的人合不来,每次来一个新朋友我就想方设法地让其滚蛋。
有时是别人过家家做饭的一个碗,我把它从山顶扔下去。
有时是别人借给林漠的新玩具,我拿来把它玩坏,让别人看到后大哭而想动手打我。
林漠老是护着我,让那些新朋友都回家去,自己则在我背后默默整理一地的玩具。
他没有骂我,甚至没有说一句我做错了,那模样像是无条件的偏袒。
就因为这样,我还一度以为这叫喜欢。
直到我长大了,学到了一个新词,才知道这不是什么可笑的喜欢,这分明是该死的同情。
他从来不会让身边的人难堪,尽管一切都是表面和平那也好歹称作和平。
所以后来他不再安排新朋友处在我们中间,有的只是我和他,他和他数不清的别人。
他同情我,因为小伙伴都害怕我,大人们都觉得我长的奇怪,坏孩子都说我丑。
我天生值得一场厄运,他想我少受些周围人的指责,这是他泛滥的善心。
所以我知道他做再多都不是喜欢我,是对视弱者一样的我的同情。
无论他再怎么笑脸盈盈,我都能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丑陋的我自己。
“林漠是个大讨厌鬼,是个做作的虚伪的大讨厌鬼……”
我把胡萝卜切成丁,手起刀落,念念有词,模样像极了正在进行诅咒仪式的女巫。
一道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怎么听见有人在骂我”
我吓一跳,不用回头便知道是他,也不转身,只默默的闭嘴切着。
“你刚刚到底说什么呢,我挺好奇的。”
“……给你准备新年贺词呢,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屁。
“那感情好,你把我八十岁的生日愿望都许好了。”
“……呵呵呵呵呵。”
我干笑两声,还是背对着他,心里酝酿着厨房重地闲人勿进的话语,正打算赶走他。
他突然开口说:“……你转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切菜,没空。”
“真有事,快点儿。”
我沉默几秒,举着菜刀转过身,林漠背着光站在我面前,看着菜刀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
“那啥,就是问问,选科的事,你有想法了吗?”
我眉心一舒,这句话我正也想问,放下菜刀,我如实回答:“选生物吧,再选一个化学,生化比较好,最后选地理还是历史,我没想好。”
林漠手摸脖颈,思忖了一会,喃喃地说:“和我想的一样。”
“”
“你爸给我看了你的成绩单,你的优势学科很明显。”
爸人艰不拆懂不懂这不是摊开肚皮求抚慰,大义灭亲给隔壁家的孩子看笑话吗
我又看了看林漠,高挑的个头修长的身形再加上人畜无害的白净面庞。
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低情商:偏科。
高情商:优势学科很明显。
林漠还在思考,我却抑制不住我的好奇。
“你呢”
“我也选生化,比较纠结是选历史还是物理。”
物生化,历生化,如果是历生化,我再选个历史,那分班后很可能在同一个班!
“我们老班说,物理是理科,历史是文科,选物理以后考大学专业机会会变多。”
“……哦。”
行吧,随便人家,“成绩还行”的有得挑,“有优势学科”的能守着碗里的就算了。
我从兜里掏出便笺,在围兜上擦了擦递给他,切完辣椒的手好辣,那股味道估计已经附到纸上去了。
“你东西……夹在上次你给我的书里。”
他没有犹豫地接过来,这令我很意外,仿佛他的洁癖只是在凹人设似的。
“哦对,我都忘记了,谢谢。”
我试探地冲他道:“你做过上面的题,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我还能理解,有几道题还挺有趣的。”
“……你喜欢生物”
“……嗯,我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吧。”
“那你有空,我可以带你去生物竞赛,看看你水平怎么样。”
“真的可以诶。”
里屋传来长辈叫林漠过去的声音,他收信向我暂别,我端着碗,心花怒放。
我喜欢生物,他对生物感兴趣,啊,四舍五入不就是他喜欢我。
……
自作多情是需要迷之自信的。
吃毕饭,长辈围在一桌聊闲天,我和妈妈还有江婶在洗手池清洗碗筷。
江婶说庄稼今年收成不好,找工作难,林漠的学费又得拖着校方自家省点外出借点,说到难处时一向坚强的江婶竟哽咽说不出话来。
我心里尚不是滋味,更何况是妈妈。她柔声道江婶你有这情况早跟我说,我带你去深圳,那深圳工作多,工资高,去那干一年一家的生活都有着落。
我妈说话能把人迷的五迷三道,一来二去江婶竟同意了。
江婶节后便同我爸妈一道南下,在深圳一个电子厂谋生活去了。
不过那时的我未曾料到,这世界上的许多意外,都有一个最不为人在意的开始。
故事的最初就已经把结局确定好,任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命运的齿轮一刻不停,修正和退出都被碾作齑粉,出局的命运和微妙的误会全都化成钝刀扎在了每个人心上。
林漠错了,表面和平不配为和平,这是危机的前兆,它的结果是难以收场,在平静的日子里撕裂成永无白日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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