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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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现在是夏季,天黑的晚,要是冬季的话,这时候我们就得摸黑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没再遭遇什么意外。我们按照来时的路线往回走,走到篮球场的时候,天还是暗了下来。我看到远处的电线杆下面,有一排白色的小光点,那是飞机舷窗里的灯光。我们没有再沿着篮球场的边缘走,而是直接穿过球场,向那光点走去。

在快要走到飞机旁的时候,我看到飞机下面还有不少人在走动。

“他们回来了!”那走动的人群中有一个男人兴奋地喊道。

随后人群开始发出躁动的声音。接着,有几个人影向我们跑过来。尽管天色已暗,我还是从那几个奔跑的人影中辨认出了她。

梁敏飞奔向我,投进我的怀里。我紧紧抱着她,我哭了,我想止住哭泣,却不怎么成功。我终于回到了梁敏的身边。

人们看着我们回来的四个人,全都满脸的疑惑,在一边小声的交谈着什么。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们拉着之前空少拴好的逃生绳,顺着充气滑梯爬上了飞机。原来在下面走动的人因为迫切地想要获取资讯,也都跟着上了飞机。

我们四个进入客舱后,那些已经在客舱的人们都把脸转向我们,絮絮的谈话声也立刻停止。他们看到胡向喜t恤衫上的斑斑血迹后,都大为惊恐。

我向乘务长说明了胡向喜的伤势,请她帮忙处理一下伤口,然后我就向其他的空姐要喝的,我口渴的要命。可惜冰橙汁已经被喝完了,只有瓶装水,我一口气往喉咙里灌下一整瓶的水,喝完顿时觉得舒服多了。顾大叔和张鹏也没少喝水。之后我们就找位子坐了下来,梁敏坐在我旁边。

客舱里的人们向我们围了过来,他们就像是一大群记者一样,滔滔不绝的向我们询问。

“怎么就回来你们四个人?”

“机长人呢?”

“那小胖子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外面什么情况?”

“你们找到手机了吗?”

“你们出了什么事?”

“有没有联系到家里人?”

“有人来救我们吗?”

“······”

他们的问题像是连珠炮一样射向我们,嘈杂的声音弄得我脑袋发疼。

“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吧!你们没看到他们现在很累吗?”梁敏站起来大声对人们说,“大家先不要问了,他们一会儿会告诉我们的。”

梁敏成功让人们暂时闭上了嘴,我们几个才得以好好休息一会儿。

客舱内的空气比外面要凉一些,但我脸上仍滴着汗。梁敏从座椅后背的小袋子里拿出了一份航空公司的宣传册,她非常贴心的用宣传册给我扇风。张鹏和顾大叔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我们大概休息了还不到十分钟,我就感觉到人们已经忍不住要再次发问了。他们的眼神急切的就像是要去赶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却被拥挤的车流堵在了路上一样,十分钟的等待对他们来说已经够漫长的了。

我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张鹏和顾大叔。“谁来说?”我问他两。

“还是你来说吧。”顾大叔答道。

于是我把发生在外面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我告诉他们我们在出了校门后,知道了我们现在的位置,我们朝着那栋白色的房屋走,在路边遭遇了大螳螂和野猫的袭击,徐凯、周乾和机长先后丧命,我们四个又是如何脱离险境的,我只隐瞒了机长惨死的那部分过程。顾大叔和张鹏都证实了我所说的。

起初还有人像在听故事似的摇头晃脑,但等我说完时,客舱里的气氛已变得肃穆凝重。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长长的沉默。他们的神情看起来像是刚刚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或是看到了幽魂降落,又或是看到一棵大树自己拔出树根来走路似的。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根本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状况。机长和另外两个小伙子的死亡,让他们更加明白现在的处境有多糟糕。外面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危险,威胁我们安全的不止是外面的人,还有自然界的其他生物。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一个妇人率先发言。她就是那个有些微胖的中学老师。

“我的建议是,大家晚上都待在飞机里,不要出去,”我回答说,“毕竟······野生动物······在夜里会比较活跃。”

“就这样吗?”她又问道。

“目前只能这样了,晚上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等天亮后再说。”我对她说。

“那我们现在总得先想想对策吧?”那个穿花衬衫的中年男人开口说道,“天亮之后怎么办呢?”

“对啊,我们不能就这么干坐着,”一个女人应和道,“得想想明天的计划。”

“明天我们还是去那栋白色的房屋看看,”张鹏说,“那是离学校最近的建筑了,说不定那里会有电话机。”

“在死了三个人之后还出去吗?”梁敏说。

张鹏叹了口气:“我们恐怕别无选择了。”

乘客们在了解了情况之后,便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每个人都心事重重。我和梁敏也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坐在我右手边的那位老大爷紧皱着眉头,他的手不时会发抖,每当抖的厉害的时候,他就握紧拳头或者使劲儿搓着双手。

我又听到了那位身穿浅灰色亚麻套装的老太太的说话声,我顺着她的声音转头向后看,她坐在客舱的尾部,正在和她前座的一个老奶奶讲话,还是在说着什么关于冒犯了神明要忏悔之类的话。她的老伴儿坐在她旁边,厌烦地闭着眼睛。

我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仿佛客舱里的空气正慢慢变得粘稠一样。梁敏抚摸着我手臂上的伤痕,“疼不疼?”她温柔地问我。

“已经不疼了,没事的。”我说。

她眼眸低垂着沉默了半响,然后看着我说:“你明天是不是还要出去?”她的脸色镇定无比,目光却不安地闪动,颈部可见跳动的脉搏。

“是的。”我点点头。

“你不是每次都得出去的,被困在这里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我知道,但是我已经外出过一次了,我比那些没出去过的人更了解外面的情况。”

“可是你现在受伤了!你不必那么逞英雄的。”

“这点儿伤根本不算什么。”

“外面还有那只野猫······它杀死了三个人!”

“那只猫已经被打瞎了一只眼,它应该不会再来抓我们了。”

“你怎么知道呢?说不定外面还有别的野猫。”梁敏担忧地说,“你出去可能会送命的。”

是的,外出的确有可能会送命,我死了对梁敏可没好处。另一方面,我光是待在这里,对她照样没有帮助。

“我必须去冒这个险,”我坚定地说,“不然我们回不了家的。”

梁敏看着我,知道我已下定决心,也就没再劝我。她把脸转向舷窗,忧郁地看向窗外。

我搂着她的脖子,在她的太阳穴上亲了一下。“不要担心,我会没事的。”

梁敏点点头,她的眼眶湿润了,一脸的忧愁。“我爸妈现在肯定急疯了,”她强忍着泪水说,“他们说不定以为我已经坠机死亡了。”

“不会的,”我说,“你爸妈现在一定在想办法找你,他们不会放弃的,所以我们也不能放弃,得想办法尽快联系到他们。”

坐在我前面的那个小女孩儿开始歇斯底里地发脾气,心智状态像是倒退回两岁。她眼泪汪汪地吵着要回家,声音响亮而固执,鼻涕往下直流到嘴唇。她的爸爸妈妈一起哄她,想让她安静下来,可她就是不听,她一边哭叫,一边用双脚不停地踢她前面的座椅靠背。

“你不能叫你的孩子闭嘴吗?”被小女孩儿踢打座位的那个男人扭过头厉声问道。

“你想要我打掉你的牙吗?”小女孩儿的爸爸也厉声问他。

小女孩儿的妈妈立马拍了一下她丈夫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眼神。“对不起,”她对前面的那个男人说,“对不起打扰到你了,我会让我女儿安静下来的。”

那个男人又看了一眼小女孩儿的爸爸一眼,他脸上挂着一幅厌恶的表情,然后愤愤地转过头去。

小女孩儿继续哭闹了一阵,随后被她妈妈劝止住了。

外面早已天黑,夜空中挂着半个月亮,明亮的月光让外面不至于漆黑一片。我透过舷窗向外看去,远处的水泥地面上,有一小片银白色的亮光,我想那可能是地面上的一摊积水反射的月光。

梁敏无聊地翻看着航空公司的宣传册,事实上,客舱里的大多数人都在这么干。我们本来无聊的时候还可以靠玩手机来打发时间,可现在手机就是一块没用的板砖,这让时间变得格外的难熬。

“妈妈。我饿了。”坐在我前面的小女孩儿说。

我也很饿,从中午到现在,我还没吃过一点东西,肚子早就饥肠辘辘了。

小女孩儿的爸爸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对空姐说:“可以给我们一些盒饭吗?”

“是啊,给我们发盒饭吧,我们都饿了。”一个妇女跟着说。

这时乘务长和几个空姐沟通了几句话,之后她走到客舱中间的过道上:“飞机上的盒饭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就基本上分发完了,只剩下了八盒。”

“就只有八盒!”那个妇女惊讶地说,“这也不够分的呀。”

“可以给我女儿一盒吗?”小女孩儿的爸爸恳求地说,“她才五岁。”

乘务长思忖了片刻。“我看这样吧,这几份盒饭就分给老人和小孩儿吧。”

大家虽然饿的肚子咕咕叫,但也都没有反对。

“谢谢。”小女孩儿的爸爸向乘务长说了一句。

坐在我旁边的那位老大爷也分到了一盒,他打开盒饭盖子的时候,我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虽然我中午吃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好吃,但现在看来那真是美味佳肴。老大爷提出要把盒饭分一些给我和梁敏,我咽了口唾液后谢绝了他的好意,我还不至于饿到要占一个老人的便宜。

现在我们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没有食物。飞机上的水倒是还有一些,但是喝水并不能消除饥饿感,况且飞机上有近百人,剩下的水也维持不了多久。所以在等到救援之前,我们还得外出寻找食物和水。不然,恐怕我们都得饿死。我本以为我们的处境已经够糟了,没想到还远没到谷底,拖得时间越长,我们的处境就越艰难。

我想起来我的帆布袋里还有中午没吃完的海苔小饼干,是我在飞机出事前放进去的。我急忙从座位下面拿起帆布袋,在里面快速翻找。等我找到的时候,我就像是在马路上捡到一百块钱一样开心。还剩下一包半,我把一包递给梁敏,她看了之后脸上浮现惊讶的表情。

“我中午的时候没吃完。”我笑着对她说。

“你吃吧,这饼干一股花椒味儿,我不喜欢吃。”她说。

“现在就只有这个了,你凑合着吃吧,”我说,“饿着肚子晚上可睡不好觉。”

在我的坚持下,梁敏也只吃了那半包饼干,把整包的留给了我。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多吃一点。

到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大家都坐得有些难受了。有些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活动一下双腿,站了一会儿后又坐下,没坐多久又站了起来。那个穿花衬衫的中年男人起身走到中间过道,在过道上唉声叹气地来回走动。他长得五大三粗的,我后来知道那人叫刘大晖,真是人如其名。

刘大晖在过道上走了好几个来回,又走到一个大妈座位旁的时候,那个大妈冲他说:“你能不能别在中间走来走去了!走的烦死人了!”她一脸厌烦的表情,似乎已经对刘大晖忍了很久了。

刘大晖一听也没好气地冲她说:“我都坐了好几个小时了,我还不能在这儿走走吗?”

“就你一个人坐这么久啊?其他人不都还在座位上坐着吗!”大妈立即回嘴道,一听她的口气便知她是个反驳老手。

“我在这儿走碍着你什么事儿了?这飞机又不是你家的。”

“我看着心烦!”

“心烦就把眼睛闭上,别他妈到处看!”刘大晖愤愤地说。

那大妈见刘大晖一脸的凶相,便认输似的闭上了嘴。

刘大晖把大妈摆平了之后,继续在过道上来回踱步,但他似乎越走越心烦意乱。最后他转身走向前机舱门,想要打开舱门。

坐在一旁的乘务长赶紧走过去阻挠:“先生,你要干嘛?”

“我要出去。”刘大晖说。

“现在外面不安全,不能出去。”乘务长劝说道。

“我在里面待着受不了了,”刘大晖烦躁地说,“我要出去透透气。”他推开乘务长,伸手抓住舱门的手柄。

这时空少走过去挡在舱门的前面:“先生,外面天黑了,出去可能会有危险,现在待在飞机上是最安全的。”

“安全?”刘大晖重复一句,“安全?安全个屁!老子今天就不该上这架飞机,不然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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