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回 秦王灭周迁九鼎 蔡泽雄辩获相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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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八回秦王灭周迁九鼎蔡泽雄辩获相位

回前词《甘州》

打虎不成反受其咬,灭周九鼎讨。破毁祖庙残,搬运回国,落水难找。失一留八缺憾,丢命知不好。威霸压诸侯,屈从贺褒。

老王叹无良将,却惊亲信丞相,牵顾颇扰。恰有雄辩者,智识点明晓。听劝告、激流勇退,乐得安享昌寿考。燕主惑、拒闻忠谏,坚意弄巧。

话说信陵君听从侯生之计,借如姬之手,窃得魏王兵符,前去夺得兵权,以达率军救赵目的,侯生因此殉义,堪为烈士贤者,却也屈杀老将晋鄙。信陵君遂率军勇战秦兵,大败其军,使秦王无功而返,却得太子太孙相迎,使子楚定位,吕不韦受赏,接回赵姬母子团聚,郑安平却被迫降魏,竟被灭家至惨,应候免于连坐之罪。信陵君不敢回国,只好在赵国滞留,却也恩敬高待,因与市井贤者交往,被平原君小看,分辨解析,足显品高一筹,给平原君以教训,由此名气更隆。魏王恨无忌之过,欲行不智之举,被聪慧如姬据理说服,因此被赦脱罪,却不让信陵君归国,竟也善待其家眷门客。而赵王感鲁仲连辩破帝秦之功,欲赏封,却被高士拒绝,竟飘然而去,成千古奇士。楚春申君无功自愧,便欲鼓动合从攻秦,意借周国大旗,想拉列国参予此役,却给孱弱周国带来灭顶之灾。

且说周赦王一向微弱,虽居天子之位,徒守空名,并无实力,不能号令诸侯。韩赵仗势围裹周境,竟分周地为二,以王城为西周,以鞏附成周为东周,使两周公治之,赦王自成周迁于王城,依西周公居住,只是拱手而已。当与楚议定之后,欲发兵攻秦,命西周公签丁为伍,却仅得五六千人队伍,还不能发给车马之费。只好访得国内有钱富民,借贷以为军资,并与之立券签字为定,约定以班师之日,将所得掠获加息偿还。西周公自率其众,屯扎于伊阙,也就是如今洛阳龙门,等待诸侯之兵聚集,当时韩国刚经过战事,自顾不暇,难于出兵助战。赵国初刚解围,也是无力再战,齐国与秦和好不愿出兵,惟有燕将乐间,便是乐毅亲子,带兵来助战,与楚将景阳两支兵先到,可俱都列营观望,看是难聚成军。秦王闻听各国人心不齐,并无进取之能,即增兵助张唐攻下阳城,别遣将军赢橑,炫耀十万大军于函谷关外,以示威慑之意。

燕楚之军约屯三月有余,等它国兵不至,军心渐懈,不敢独攻秦军,只好各自班师归国,西周公亦引兵归去,周赦王出兵一番,徒费无益。那些被借贷富民,俱都执劵索赏,终日集聚宫门前,喧哗之声直达内宫寝室,赦王很为惭愧无颜,根本无力偿还应付,只好躲避于高台之上,后人将其台戏称作“避债台”。此后,秦王闻燕楚兵散回国,即命赢橑与张唐合兵,取路阳城,以攻西周,赦王兵粮两缺,不能守御,欲奔三晋,西周公进言道:“昔年太史儋言:‘周秦五百年而合,有伯王者出。’今其时矣!秦有混一之势,三晋不日亦为秦有,王不可以再受辱。不如捧土自归,犹不失宋杞之封也。”赦王无计可施,乃率群臣子侄,哭于文武之庙,待三日后,捧其所存舆图,亲到秦军投献,愿束身归咸阳。赢橑接受其献,原所拥共计三十六城,户口三万,西周所属地已尽,唯剩东周仅存。

赢橑让张唐护送赦王君臣子孙,入秦报捷,自引军入雎阳城,经略地界。赦王谒见秦王,顿首谢罪,秦王意怜之,以梁城封赦王,降为周公,实为附属而已,原来的西周公降为家臣,东周公贬爵为君,唤作东周君。后赦王年老,往来周秦不胜辛苦,走至梁城封地,不到一月便病死了,秦王命消除其国,又命赢橑发雎阳丁壮,毁周宗庙,运其祭器,并要搬运九鼎,安放在咸阳。周民不愿附秦者,皆逃奔鞏城,依东周公居住,可见人心之不肯忘周矣!将要迁鼎之前一日,居民闻听鼎中有哭泣之声,及用船运至泗水,一鼎忽然从舟中飞沉于水底。赢橑派人入水打捞,可却不见有鼎,只见苍龙一条,鳞须怒张,顷刻波涛顿作,舟人恐惧,不敢触碰。赢橑是夜梦周武王坐于太庙,召赢橑至前,怒责道:“汝何得迁吾重器,毁吾宗庙?”命左右鞭其背三百下,赢橑梦醒后,即患上背疽恶症。

待其扶病归秦,将八鼎献上秦王,并奏明其状,秦王查阅所失之鼎,正是豫州之鼎也!秦王叹道:“地皆入秦。鼎独不附寡人乎?”欲要多派卒徒,到失鼎之处打捞,赢橑劝谏道:“此神物有灵,不可复取。”秦王听后方止,随后赢橑竟以背患恶疽,疼痛难忍,不治而死,或为上天报应不爽。秦王以八鼎及祭器,陈列于秦太庙之中,郊祀上帝于雍州祖庙,并布告列国,俱要朝贡称贺,不来宾恭者伐之。韩桓惠王首先入朝,稽首称臣,齐楚燕赵皆遣国相入贺,独魏国使者,尚未见到来,秦王命河东守王稽,亲自率兵袭魏。王稽素与魏相通善,曾多私受金钱,遂事先泄露其事,魏王闻听恐惧,即忙遣使到秦国谢罪,亦随遣太子魏增,屈从入质于秦都咸阳,亦委国听令。自此东方六国,俱都宾服于秦威,时为秦昭襄王之五十二年事,秦王闻听追究通魏之事,召王稽诛之,范睢更自不安。

有一日,秦王临朝叹息,群臣不知何故,国相范睢便进言道:“臣闻‘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今日大王临朝而叹,是因臣等不称职之故,不能为大王分忧,臣敢请罪!”秦王便说道:“夫物不素具,不可以应卒,今武安君诛死,而郑安平背叛,外多强敌,而内无良将,寡人是以忧也!”范睢听后,觉得秦王有责难之意,心中且惭又惧,不敢应对而出,自此更加小心谨慎,生怕秦王有所怪罪,于己前程不利。因那武安君白起之死,和郑安平降敌背叛,自己都难脱干系,唯恐翻旧账受到牵连,也是君心难测之遗训使然。虽然秦王依旧获得信任,并未显出厌嫌之情,但却埋下了隐忧,不得不另寻解脱办法,也是思来想去,多日寻策难得良谋,一时无有善计可觅,心中焦虑不安。

这正是:本欲乘隙攻秦赢,诸侯躲避难聚同。反激敌怒惹祸灾,灭周迁鼎问罪行。群雄从服屈恭贺,霸主君临天下逢。却忧国中无良将,扫平寰宇何期成?

这时有燕人蔡泽,博学善辩,自负甚高,乘敝车游说诸侯,却无所遇契机,当来至大梁,遇到善相者唐举,便问道:“吾闻先生曾相赵国李兌,言道:‘百日之内,持国秉政。’果有之乎?”唐举道:“然”。蔡泽即道:“如吾者,先生以为如何?”唐举熟视细观其面后,便笑说道:“先生鼻如蛇虫,肩高于项,魋颜蹙目,两膝挛曲,吾闻圣人不相,殆先生乎?”蔡泽知唐举戏言之,便道:“富贵吾所自有,无所不知者寿也!”唐举道:“先生之寿,从今以往四十三年!”蔡泽笑道:“吾饭梁齿肥,乘车跃马,怀黄金之印,结紫绶于腰,揖让人主之前者,四十三年足矣!尚何求乎?”后再游韩赵不得意,复返魏国,于郊外遇到盗匪,釜甑皆为夺去,无以为炊,凄惨坐于树下,了无着落。却又遇到唐举,便戏笑问道:“先生尚未富贵耶?”蔡泽无奈讪笑道:“方见觅之。”说话时也是无了从前之豪气。

唐举便道:“先生金水之骨,当发于西,今秦丞相应候,用郑安平王稽皆得重罪,应候惭惧至甚,必急于卸担,先生何不一往,而困守于此?”蔡泽无奈道:“道远难至,奈何?”唐举即解囊中,拿出数金赠送道:“吾也不宽裕,只能给予些许资助,望能相助成功!”蔡泽千恩万谢,表示富贵倍还之,唐举摆手不屑回报。蔡泽得其资助,遂西入咸阳,虽已是身无分文,还对所住旅舍主人道:“汝饭必白梁,肉必甘肥,等吾为丞相时,当厚酬汝。”那店主道:“客何人,乃望做丞相耶?”蔡泽即道:“吾姓蔡名泽,乃天下雄辩有智之士,特来见秦王,秦王若一见我,必然悦我之说,逐应候以吾代之,相印立刻悬于腰下也!”店主人笑其狂,便对人说之,应候门客听闻其语,便告诉范睢,不禁大笑道:“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说,吾莫不闻,众口之辩,遇我而屈,彼蔡泽者,岂能说秦王夺我相印乎?”便派人往旅舍召蔡泽,说丞相听汝口出大言,欲相见。

店主人忙对蔡泽说道:“客祸至矣!客宣言欲代应候为相,今应候府见召,先生若往,必遭大辱。”蔡泽笑道:“吾见应候,彼必以相印让我,不须见秦王矣!”店主慌急道:“客太狂,勿累我!”心甚紧张,蔡泽布衣敞裳,自去往见应候,范睢不知此客有何本事,也是有些好奇,因此踞坐以待之。蔡泽却长揖不拜,范睢亦不命坐,遂厉声怒问道:“外边宣言,欲代我为丞相者是汝耶?”蔡泽端立一旁道:“正是!”范睢道:“汝有何辞说,可以夺我爵位?”蔡泽道:“吁!君何见之晚也。夫四时之序,成功者退,将来者进,君今日可以退矣!”范睢道:“吾不自退,谁能退之?”蔡泽道:“人生百体坚强,手足便利,聪明圣智,行道施德于天下,岂非世所敬慕为贤豪者耶?”范睢应答说:“然”。蔡泽又道:“既已得志于天下,而安乐寿考,终其天年,簪缨世禄,传之子孙,世世不替,与天地相终始,岂非世所谓吉祥善事者耶?”范睢又说:“然”。

这时蔡泽又说道:“若秦商君,楚有吴起,越有文种,功成而身不得其死,君以为可愿否?”范睢心中暗想:“此人谈及利害,渐渐相逼,若说不愿,就坠其说术之中了。”乃佯应之道:“有何不可愿也?公孙鞅事孝公,尽公无私,定法以治国,为秦拓地千里。吴起事楚悼王,废贵戚以养战士,南平吴越,北却三晋。文种事越王,能转弱为强,并吞劲吴,为其君报会稽之怨。虽不得其死,然大丈夫杀身成仁,视死如归,功在当时,名垂后世,何不愿之有哉?”此时范睢虽然嘴硬,却也不安于坐,起立而听之。蔡泽对答道:“主圣臣贤,国之福也。为孝子者,谁不愿得慈父?为贤臣者,谁不愿得明君?比干忠而殷亡,申生孝而国乱,身虽恶死,而无济于君父,何也?其君父非明且慈也。商君,吴起,文种亦不幸而死耳,岂求死而成后世之名哉?比干剖而微子去,召忽戮而管仲生,微子管仲之名,何至出比干召忽之下乎?故大丈夫处世,身名俱全者,上也!名可传而身死者,其次也!惟名辱而身全,斯为下耳!”话中引古说今,尽显惟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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