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噩梦(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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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波有瞬间动摇,但他又立马冷静下来。“那张雪呢?她怎么解释?”

“伟大的目标从不缺牺牲者,维新变法也从不缺流血者。这些开拓者的创举我们将牢记在心,若有一天我荣幸成为其中一员,我亦是义不容辞。”

夏波看着秦望舒的嘴,一张一合间便吐出一番感人肺腑的说辞。淡粉色是枝头刚冒出的花芽,鲜嫩得还无法向世界展露自己。一朵花未开时,未知的一切便让期许由七分满了三分,一朵花开时,过高的期待让十分降成了七分,他不是喜欢花,只是喜欢自己想象中的那朵花。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极大的克制,搜肠刮肚用尽了他的墨水道:“好一副尖牙利齿,满嘴的情怀大义,一心的世俗名利,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有半点儿真话吗?”

姑娘家总是面皮薄的,尤其是读书多的。她参加过以文学交流为名的沙龙,大多都是名门家的千金,性子开朗,热情洋溢。良好的学识让她们出口成章,优秀的家境让她们自信满满,每一个都是花园里绽放得最美的那支,远观极美,近看却浑身是刺,武装到了牙齿。

“你信就是真话,你不信,我说得再真也没用。”她想,自己与她们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在花园里,只是她出了墙。“张雪是个成年人,她知道自己前行的路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要承担的后果是什么。至于我的为人,张雪比你清楚。”

夏波沉默了半晌,主动低头。他道:“你们的家事我不参合,也由不得我参合,我只想知道叶大帅的事,教堂插手了多少,你又插手了多少。”

他不提真话与假话,态度极其端正,是求人该有的模样。秦望舒歪了歪头,若有若无的笛声不知在何时已经消失,她醒来时特地看过时间,八点多一刻,算上她在睡梦中的时间,笛声大约响了半小时,与第一天晚上一致。

若她猜得不错,很快就会有人来开门。而她要是不想回答,完全可以找理由拖延时间,但她只是斟酌了几分,便开口道:“教堂不会主动插手任何事,除非有人相求,不然违背教令。继承人没有在教堂过明面,会给面子的只能是叶大帅。”

“浑水摸鱼,教堂是摸鱼的手,大帅府是鱼,我——搅浑的水而已。”她退了一步,两人间维持在了一个安全的距离,但她的手放在了身后,算表示自己的诚意。“等出去后,我们把水壶与木盆还掉,去找秦苏。”

夏波本还想问更多,但秦望舒突然转掉的话题,让他不得不放弃之前的打算。叶大帅的事情还远在后头,当务之急是秦家村。但他已经失去了与秦望舒你猜我猜的兴致,直接道:“秦苏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她笑了下,指着铜牛所在的方向道:“昨夜的火熄了。”

“不可能。”夏波下意识反驳道。“我在你之后睡着的。”

“我半夜醒来过,凌晨两点,一天人最为疲惫的时候。”她见夏波不信,又指着一处木墙道:“这块墙面与木条相接处有一条裂缝,裂缝里面的木板最薄,被我捅了一个洞,恰好能看见铜牛。”

夏波抬眼望去,木墙那块陷在暗处,别说洞就连墙也不大看得清。他见秦望舒一脸自信,心知她虽满口谎话,却也分得清轻重疾患,便道:“火熄不熄,都是秦家村一张嘴皮子的事,你还能翻了天不成?”

“两码事。”她语气里带了些笑意,捏了捏自己的鼻尖。“铜牛腹下生火一事,刨除百年前的老皇历,秦家村在一个月前才开始。原因是那日山神来了,所以秦老爷子试了铜牛腹下烧火,结果真奏乐了。”

“我本以为山神是骗人的幌子,秦苏却与我说她儿时见过山神的朋友都不见了,她也曾见过山神,但嘴风紧骗了过去,活到现在。”她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漆黑的眼里似乎有惊天骇浪在翻滚,但又干净得能照出人。“山神在秦家村出现的时间也有好些年头了,吃人不是第一回,为什么腹下生火一事才从一个月前开始?”

“夏军官想过吗?”她的笑像是淬了毒的钩子,明知有危险却仍是勾得人不由自主上钩。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就没想过让对方回答,只不过恰逢气氛正好。她不拿乔:“两点,一个月前有人来过,是找秦老爷子的。山神不是秦家村圈养的,是秦家村某个人的私有物。”

“我们现在算作是盟友,”她看着夏波,见对方没反对又继续道:“属一方,一月前来找秦老爷子的算是一方,秦家村又是一方,控制山神的又是一方。三方势力按理说应该是互不相干,但山神出动,人失踪,铜牛响,这三件事连在了一起,不是有两方势力勾结,就是还有第四方我们不知道的人。”

她顿了顿,肯定自己的判断:“是第四方,有人故意把这些事情绑在一起。”

夏波动了动眼珠子,秦望舒分析的时间里,他都尽可能地保持了沉默,充当一个完美的倾听者。他不是没看见对方干涩的嘴皮子被舔了又舔,只是他消息到底没有秦望舒灵通,与其一抓瞎还不如选择被骗。

是的,他做好了被骗的准备。

他们的结盟过于草率,彼时勉强算作是对等,维系着可怜的盟约关系,而此时彻底不平等下,他不觉得对方有全盘托出的觉悟。真消息会有,但到底几分真假只能由他自己判断,索性秦家村的事他也知道不少,其中的弯弯道道稍加思索便很快有了计较。

秦望舒说着,他脑中飞快分析,到最后让他惊讶的是,对方竟然没说谎。他又想起秦望舒不久前说的话:她也是会说真话的。他觉得有些好笑,死者为大,于是将死者之言也善,可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联系,不过是打了牙和着血往肚里吞罢了。

“你有目标了。”他想了想,道:“秦奶奶。”

“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他见秦望舒眉眼有些松愣,笑道:“怎么,就允许你有消息来源,我没有?”

“不。”秦望舒说了一早上,她嗓子已经有些发疼,缺水之下让她声音有些干哑。“我只是觉得应该重新评估一下我的盟友。弱国无外交,什么样的价值配什么样的话语权,仅此而已。”

她的话刚落音,就从外边响起门闩转动的声音。他们早在来人时就听见了脚步声,展开没多久的话题,在三言两语中交代了个干净,掐好时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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