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阳砚台(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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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上游溪水好像冲下个什么东西。离近才看清,一条树枝上竟然穿着六七尾还活蹦乱跳的鲜鱼,顺溪水向这边漂来。

宁云卿心头狂喜。突然,他发觉有些不妙,驼背疯子怎么不唱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扑如水中。

水花四溅,波浪腾飞。

吼声连连,杀身震天。

这一刹那,仿佛两条蛟龙缠斗江河,犹如虎豹争雄山林。

偃旗息鼓后。

驼背怪笑连连,拎着一串鱼飞快地向东边跑去了。

…………

天空阴沉得墨染般,几点细雨落在脸颊上。拎着两条鲫鱼走到村口时,宁云卿遇到一个等候已久的往日同窗。

那人骑了匹大青骡子,一脸沉痛,语气充满同情:“宁兄别太难过,这也是意料当中之事。”

“祝老爷贵为礼部左侍郎,怎会把千金下嫁给你……一个连书院试都考不过的废物。”

“哈哈哈,抱歉,我实在装不下去了。”

马文才仰天狂笑,他爹马虎是县巡检司捕盗官,为儿子搞匹马当骑乘轻而易举,但是这匹青骡已经足够将两人的身份区分。

十二年前,祝县令拒绝马家,转而与一介草民约定姻亲。这被马虎视为奇耻大辱!

马文才长大后,祝御史的官竟然越做越高,他继承了这份耻辱里夹杂着欲攀龙尾不得的愤恨的复杂情绪。

“退婚,好俗套的故事。”宁云卿无感,打算文艺地把信丢在风里,但这年头纸张并不便宜,尤其是当朝礼部侍郎的手书,想罢还是揣进衣袖。

马文才诧异道:“你不难过吗?”

宁云卿看了眼牵骡佩刀的仆从,退了半步,只道:“谢你送信,可还有事?”

马文才愣了片刻:“没有。”

宁云卿转身就走,山村小道雨后泥泞,两边都是泥巴石头垒成的低矮院墙,破败草屋,不时传来旱厕的恶臭味。

没有什么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你甚至不知道一脚踩下去,是黄泥,还是别的东西。

马文才有种重拳锤在棉花上的感觉,积郁尚未消尽,他面色狰狞,大声喊道:“私塾三年,我同你称兄道弟,就是怕祝家还记得这门婚事。你完了,你完了,你以后就烂在乡野间吧!”

无论哪个世界,真是什么人都有。少年扬了扬手里信封,头也不回。

马文才目光阴鸷:“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他!”

“少爷,老三晓得怎么做。”牵骡子的是个黑脸圆胖汉子,小眼珠子里透着世故精明,手指关节粗大,步伐沉稳有力。

武阳县三家书院,或有马家亲朋,或受过请托。断去一个文采平平贫寒少年的前途,实在太简单了。

夕阳西下,山里天黑得快,道路崎岖,把尿意都颠出来了。

“爷爷说,行事勿要过分,以防死灰复燃。”马文才跳下骡子,走到道边小土坡上,解开腰带,淅淅沥沥作响,“真要复燃,我也一泡尿浇灭他。”

黑胖汉子咧嘴笑道:“少爷,你尿够黄,他凉透了!”

马文才得意道:“嘿嘿,快赶路吧。听说这黑山瓦罐村入夜后,经常有怪事发生!”

宁云卿轻轻踹开篱笆门,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中。

黑犬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正躺在木柴堆上,舒舒服服伸个懒腰,打了长哈欠。看到主人进来,故意翻过身,用目光示意。

地上放了个红彤彤的萍婆果。

“黑毛畜生,暂时不拿你下锅了。”

他高兴地捡起果子,上面有犬牙印,用衣襟随便擦了擦,便往嘴里塞,连籽都没舍得吐。

肚子装了东西,终于不再翻腾,但还是饿。

宁云卿将土灶上的大锅搬开,换上小陶罐,放进破开洗净的鱼,加了些水。

随着一缕青烟在院间升起,他靠在桃花树下,心中无比安详。四天时间,终于吃上口热食。

“桃花树下桃花仙,吃饱就在树下眠。”

桃花落在少年脸上,宁云卿做了个美梦,不时笑出声来。他梦到与一人走在湖边小道上。突然,天空下起雨,雨越下越大。又刮起风,风越刮越猛。道边窜出一条黑狗,追着他屁股咬。

“汪汪!”

“汪!”

惊雷炸响,宁云卿惊醒过来,黑犬正朝他狂叫。

还没等他晃过神来,又是一声惊天巨响,那间瓦屋在狂风骤雨中轰然垮塌。

“贼老天!要逼死人。”宁云卿欲哭无泪,破家尚能遮风避雨,而如今真正头无片瓦。

“这雨下起来没个头,还得寻找栖身地。”

虽然继承这世记忆,但呆书生本就是个古代宅男。除了武阳县私塾就学时几个同窗,别说亲朋故旧,连对面邻居姓氏也不知道。

隐约记得瓦罐村东面有座将军庙,没几里路,倒是个借住的好去处。

宁云卿从废墟寻出两本书,一封信,一床被褥,扎个包裹,用棍子挑在背后。

以破罐子破摔得气势一脚踹碎篱笆门,望向天空,叉着腰大笑三声。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雨下得更大了,像有人在云间故意拿瓢往下泼水。

宁云卿忙捂住脑袋,骂句贼老天,便灰溜溜朝村东边野猪坡而去。

黑犬耷拉耳朵紧紧跟在后面。

雨中,一人一狗,说不上谁更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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