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师父,再爱我一次!(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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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知师父秉性的李青木,可真是委屈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可还不等他再开口说些什么,师父就已经抢了先,“还敢说找上门来了,你可知道你刚刚走过的每一步,都是正好相反的?若不是我替你作了弊,你就是走到明年去了,也找不见这里。”说罢,他也快步到了这由整块雪浪石打磨而成的石桌旁,一把将蹲在地上的李青木拽起身来,又一把将他狠狠摁在了凳子之上。

而被按在凳子上的李青木,则急忙又识时务地偷笑起来。

就仿佛是抓住了师父身上难能可见的漏洞一般,他再次撒起娇来,“既然您都是故意放我进来的,那师父您就再行行好,至少,赏我一两件称手的法器……可好?”

师父也一屁股坐在了石椅上,并将鸡毛掸子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听了小老七的乞求以后,他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嘟嚷到:“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后,他竟在其消瘦的脸庞之上,硬挤出了一个笑容的同时,一口回绝到,“不好。”

李青木急忙敛起了自己的笑容,他哭丧着脸,想要犯浑发脾气。

谁知,师父竟又剑指一挥,将房内的一套茶具凌空御了出来,“我知道你爱喝东江的楚云仙……呐,专门给你准备的,快尝尝。”说罢,他便相当娴熟地将泡好的茶汤,斟进了茶盏当中。在仔细确认一切无误后,他这才满脸期待着地,为李青木递上了一盏。

李青木接过暖暖的茶盏后,不禁满眼的感动。

他下意识向前凑了凑,并又出声试探到:“我就知道,师父平日里对小老七总是最好的。所以,法器的事情——”

师父则在兀自仰头先饮完一盏之后,咂巴了一下嘴,便径直出言打断了李青木的试探,“这茶,如何?”

见状,李青木只得咽了咽口水。紧接着,有些迟疑与不甘的他,还是将茶盏中的茶汤,也一饮而尽。可在刚好喝完的一瞬,又俨然是猛然想起了什么的他,又急忙问到:“可是师父,我听说制这茶的大师已经身故了啊。这茶汤的口感,理应不是除他以外能制出来的呀。”

而他这话一出,师父那双如鹰眼一般的眸子,便立即转动了起来。

仿佛就是在等待着夸奖的他,整个人竟同孩童一般,从石椅上一跃而起。紧接着,他便眉飞色舞地高声到:“你个傻孩子,这是为师我自己制的啊。前两年,赶巧儿遇见了下来的那位小师父,我这不想着你,就向他请教了一二。研究了两年,这口感制得,已能和他不分伯仲了吧?”

李青木则急忙跟着这坡儿,滚了下来,“不愧是师父啊——”

可话又还没说完,师父的一记鸡毛掸子,就又落在了他的背上——喜怒无常的他,竟又面露着愠色,出口喊叫到,“就是因为你爱喝,我才腆着这张老脸去找那小师父请教的。你再看看你,一有事就来找师父一有事就来找师父,我教你这么久,就是为了要你找师父的?活着也就罢了,我这都死了多少年了?还来找!?”

李青木诧异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全然再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儿时被师父骂到哇哇大哭的画面,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幕,既是似曾相识,又颇是令人感到怀念无比。大师兄在那时,就告诉过他,师父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就常常被人叫做“癫老道”,时常疯言疯语,又半人半鬼的——李青木再是委屈再是犯浑,却也不能也跟着叫上这一句“癫老道”来,哪怕仅仅是在心中。

于是,他急忙收住了心中的不满和抱怨。

可还不等他回过神来,一旁又兀自坐下的师父,便用他新御来了一把蒲扇,敲在了李青木的头上,“傻笑什么,臭小子。”说罢,又随意给自己扇起风来的他,竟不怀好意地笑了,“说说吧,你跟那两个女娃娃是怎么一回事?这为师连指儿都不用掐,就知道你的桃花,最近可有些泛滥哦……”

师父愣了愣神,便又自顾自地继续说到:“你这情况啊,跟我当年可是有过之无不及啊。想你大师娘和小师娘,当时可是死活闹腾着非我不嫁的。一个温婉恬静又勤俭持家,一个文能高中探花武能带兵打仗的,这可真是坊间一段佳话啊。来来来,你同为师讲讲,这两个女娃娃谁年长些,我看看哪个做大哪个做小。”话音刚落,他便又将斟满了的茶盏,一饮而尽。

其这手中摇晃着的蒲扇,更将他整个拖入了一种想入非非的梦境之中。

而事实上,李青木在听到那“桃花”二字时,可就恨不能口吐三尺鲜血了。但他到底还是败给了心里的好奇,索性,忽也跟着生出了些兴致的他,忙一把夺过蒲扇,并乖巧地蹲在师父的身边,为师父晃悠悠地摇起蒲扇来,“可是师父,这上面可都只允许一夫一妻了啊。”

听了这话的师父,旋即回了头,并用瞪大了的双眼,看向了李青木。

他下意识想要用蒲扇去打这小老七,却猛然发现,那蒲扇竟已经莫名其妙到了那小兔崽子的手上。于是,这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伸手,打了一下李青木的脑袋。

接着,他又徐徐开了口:“你个臭小子,还真想两女侍一夫啊?要我说,关清垚那个女娃娃就挺不错的,都是一脉同宗,对你以后治理我们「青玄宗」可有不小的帮助啊。你可得抓紧啊,莫要叫人跑了。”

李青木则急忙解释到:“可是——”

可又没等李青木说完话,脸上堆满了奸笑的师父,便已开了口:“莫不是你要对那个叫‘来福’的女娃娃更上心些?”

一时间,青木不受控制地,涨红了脸颊。

他急忙将脸别过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师父被李青木这番样子彻底逗乐了,左手飞快地推演了一番。紧接着,大喝一声:“嘿!这女娃的名字,是我给测的呢。当年她体弱多病,是她妈到我那观里,拜托我给重起了个名字。当时吧,我身边就蹲了只小黄狗……”师父半眯起双眼来,俨然又是一副陷入了回忆的模样,“于是啊,我想都没想,就用‘来福’这个名字合了那女娃娃的八字……你猜怎么着?”

李青木翻了个白眼,嘟嚷到:“特别合。”

听了这话的师父,则旋即就是一个拍案而起。

只见,眸里写满了不解的他,急忙凑到了李青木的跟前,“你怎么知道?”而俨然又不再愿意关心这个答案的他,又自顾自地补充起来,“那小黄狗的名字与那小丫头的八字,是合得惊天地泣鬼神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没再起过如此相合的名字。”

李青木则轻声抱怨到:“是是是,除你之外,谁还会这样……”

师父却不再理会李青木,又开始围着石桌踱起步来。踱着踱着,他又不禁发了问:“那女娃现在过得可好啊?”

而说罢,他竟就又要开始掐指推演起来。

原本跟着师父一起踱着步,又有气无力继续摇晃着蒲扇的李青木,眼见着师父这回是要动了真章,他便急忙上前一步,握住了师父的手。紧接着,他便支吾到:“这,这事儿吧,它挺复杂的……要从顾南之说起,对对对,您又不认识他——”

可谁能想到,师父竟又出言打断了他。

不禁双眼再次亮起一丝光亮的师父,旋即开口到:“停!顾南之,那「天枢城」首富的儿子,为师怎会不识?”说罢,不自觉再次回忆起往事来的他,又滔滔不绝起来,“为师活了这么久,很少去称赞一个人的,但这个顾南之的老爹啊,是真的厉害啊。他们家的花魁是真的国色天香,那个笑啊,说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简直一点,都不为过啊。”

听了这话的李青木,那嘴,惊得可差点儿没能合上。

不自觉的,他开始幻想,他已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并伸手抓住师父的双肩,将其身体疯狂地摇晃起来,同时,他的嘴里还要大喊到“师父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但,他当然不可能这样去做。

于是,俨然受够了这一切的他,只得故作着正经说到:“师父,如果我们不及时制止这整个阴谋背后的真凶,那不单是整个冥府,连上面的世界也会受损坍塌的。您这么厉害,不出手也就罢了,怎么还——”

而听了这话的师父,这时,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只见,眨巴了一下双眼的他,又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随后,他又无神地望向了远方,“这样啊……不如你还是听为师一句劝。”说罢,若有所思的他,这才又定定地望向了李青木,“累了,毁灭吧。”

那一刻,李青木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而下一秒,那俨然再憋不住笑了的师父,便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到:“那府君老儿,是不是……跪在地上求你……啊?哈哈哈哈,我都能想象……到那画面……他就是个软柿子,谁能欺负,哈哈哈哈。”

听了这话的李青木,不禁错愕地喃喃到:“师父……?”

却不想,师父竟又倏地瞪大了双眼,并厉声喝到:“跪下!”

李青木在原地愣了两秒后,还是不情不愿而又十分不解地,跪在了师父的面前。

师父则将右腿盘于左腿之上,从屋内御了一支长长的烟斗出来,猛地咂巴了一口后,将烟斗的另一端,重重地敲在了李青木的头上,“他既好生厉害,为何也不出手?”

李青木将头埋下,沉声解释到:“照,照他说来,他是要以自己的修为去修补阴阳二界的缺损。可是,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那双布下棋局和阴谋的黑手,正是找准了「泰山府君」必要应劫的时候啊。”

师父则徐徐说到:“你可还记得儿时,为师对你说过的「道法自然」?万千事物皆有其自我的生存浮沉之道,世间若真要走向死亡,仅凭你我又靠何去拦?你我以为的死亡,又怎知就是死亡?我死之前,我就不再理会这凡尘之事了,更何况今时今日?即便要管,又将以何立场?”说罢,他又拿烟斗敲了敲李青木的脑袋,就如教导儿时的他那般,“光阴不过弹指之间罢了,许多事情都变了。惟有这险恶的人心,亘古不变,你可知?”

李青木则忙不迭地将头抬起,并郑重其事地回应到:“我这样的年纪了,我当然知道,人间有诸多不值,但师父教导过的道义与侠义,我从未忘记。而此次祸起分明就是人为,无论大小,我都做不到置之不理。这不是为官之道,这是为人之道,师父。”

师父忽地站起身来,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你个臭小子,小小年纪还教育起师父来了?”说罢,又看向依旧跪地不起的李青木,剑指一挥,一股脑儿地将屋里的好几十样兵器,都一并御了过来,“我如果真心不问,也不会要你寻到此处,更不会为你提前备好这些了,你个傻小七。”

而他这话音刚落,一时间,数十件冷兵器,便已骤然落地。

师父颇是得意地望着这地上曾伴其经历过数十次生死的“老伙计”,接着,他又不以为然地开了口:“当年那个缠着我讲「五鼠闹东京」,时刻愿意舍生忘死的傻小七啊……你若真要去赴那刀山火海,你死,也得给我死得漂亮些,莫要给为师丢了「青玄宗」的脸面。”

说罢,他又兀自转过身去,煞有其事地喃喃到:“是要给老五托个梦了,他那年纪,出山再任这掌门一位,许是——”

可还不等他将话说完,李青木便怒气冲冲地抢过了话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快步来到师父跟前,直勾勾地望向了对方的双眼,“您要是敢泄天机,您现在就开个盘,当场告诉我此行定能逢凶化吉,大胜归来,我自然不再奢求您那宝贝,您那「青玄宗」的颜面,也必不可能毁在我的手中。但是,您老,敢么?”

事实上,要想推演出此事的过程与结局,都绝非难事。

不仅是这癫老道,在这冥府当中,还有好几位祖师爷没有故去。可始终,都没人敢去妄测天机——天机不敢外泄的原因,可向来不是这观测者不敢应了这相应的责罚。原来,一旦真要开盘开眼去看了,那看到的结局,就必将发生。而这结局是好,也就罢了,但倘若结局不好,那接下来所有的人事,可就真是都白尽了。

倘若不观,众人尚且还能有一线生机;但若观了,那所见到的结局,是冥府必亡,那饶是「斗姥」来了,也是无力回天。因此,莫说是这身无编撰的闲人了,就连「泰山府君」,都不敢轻易推断——世,可灭,但断不能,灭在自己手中,不是?

当然,这也就是李青木刚刚阻止师父推演苏不忘未来的根本原因。

而被逼问到这种程度的癫老道,忽就安静了下来。他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个面容愈加陌生起来的男人,很快,他便伸手抚上了李青木的脸颊,“为师最疼小老七了……”

听了这话的李青木,只觉心中忽然一颤。

那原本的怒火,不过在顷刻之间,便变作了令他几乎就要痛不欲生的愧疚与负罪感。一向不可一世的他,下意识便似是落慌而逃一般,垂下了脑袋。他伸手摸索着,紧紧握住了师父顿住空中的手,“师父,小老七就是拼上一切,也不会让您与「青玄宗」蒙羞的。”

可谁能想到,这样的温情时刻,仅仅不过只能维持这短短的时刻。

只见,师父竟又甩开了李青木的手。紧接着,他便冷笑到:“是么?”他从屋内御来三只颜色各不相同的缎面锦囊来,并又厉声交代到:“水麒麟再加三只锦囊。你若还是不成,那也不必再与我相见了,这「青玄宗」也就此解散,永无下任!”

可事实是,终日佩戴那玉佩,而从不敢将其摘下的李青木,又怎会不知,那栖身在那玉佩,也就是那「青玄宗」掌门信物当中的水麒麟,压根儿就没买过他的帐?

这掌门之位,都是上面几位师兄嫌烦,这才扔给他的。

他不过是一刚满三十的年轻后生,哪来的什么本领,得以去指挥辈分不知比他高出多少倍的上古神兽啊?真是毫不夸张,要不是今儿师父和那一众灵兽都在,他根本都还没得机会,去见上一眼那水麒麟真正的模样。

想到这里,李青木的脸上,不禁又再次浮露出了一丝难色。

而好巧不巧的是,那恰好就是在仔细清点着手中“老伙计”的师父,瞥见了李青木此刻脸上的神情——他抄起其中的一件儿,便将其朝那小老七狠狠掷去,“你这个小兔崽子!这一堆东西里,哪样儿不是跟着我一起闯荡江湖的?我昨个儿又是擦洗又是打磨的,一直干到天亮才歇息下来!你不晓得心疼心疼我这把老骨头,还敢挑三拣四!?”

于是,就在意识全无之前,李青木只记得,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两个字。而那两个字,才不是“师父”——真是,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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