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雨停之时。(1 / 2)
鱼庭雀原本安抚着他的手僵在空中,听见他的话,让她整个人都像被雷击中了一样。
“你在说什么,飞瓦,清醒一点。”
飞瓦转动瞳孔看向她的一瞬,眼泪从眼角掉落,同样是迷惘又难以置信:“我,我只记得,我在那晚去送货的路上,风雨交加,雨势越来越大,突然……被落下的大石头砸中,然后一起……一起掉了下去。”
“那、那是你的幻觉,你被影响了……”
“不,不是幻觉”飞瓦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自从醒来以后什么都记不清楚,为什么会听见那个声音,原来,他的确是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
鱼庭雀回头看向延龄:“这、这是,这是真的?”
就在众人都惊愕的时候,香芥在隔壁也大肆哭起来。
延龄叹口气:“一些已经逝去的灵者,因为生前的执念无意识中选择留下来,却因此忘记了自己已经身故的真相,我到这里的时候就是因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加上村子里那些被留下来的亲人们的恳求,我才想以祈祷使的仪式让他们记起一切然后送他们一程,可惜……”
讲话间,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就像极力想要阻止延龄继续说下去一样。
“被留下的亲人执念太深,宁愿冒险逆转我的术式,也要让爱人留下来,甚至不惜牺牲其他人……”延龄的口吻并没有责备或是怜悯,甚至显得很是平淡。
“明明就算这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鱼庭雀眉头紧蹙,眼底闪烁的怒气光芒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同。
真北察觉到她的变化,虽不知道是不是触及到她的底线,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反应的鱼庭雀。
宫彼乐抱着香芥出现在门口,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始终哭个不停的香芥在看见季玄珂的时候立刻跑向他,小姑娘浑身发颤,一句话也不肯说。
“动静越来越大了,我们要不要离开这里再说?”宫彼乐几乎要扶住墙才能站稳。
“没用的”延龄说话间从长服袖中掏出两张符纸,然后看着飞瓦与香芥,“他们越是想起更多的记忆,这片被包围中的村子就越不会安静下来……”
话音一落,他走到屋外,对着天地各飞出一张符纸,随着他嘴里念出一阵古语,古语化作光芒的文字被镌刻在符纸上,在他挥动手指驱动的那刻,从两张符纸中霎时飞出无数条锁链,将村子领域中的天地锁住,在巨大震动响起后,四周开始慢慢趋于平静。
“厉害!”鱼庭雀除了在勒翡文卷中见到过描述术者那令人瞠目结舌的实力外,这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场面过于震撼让她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也让她多少明白为何要将他们禁止。
延龄看着自己越发变得透明的手臂不由得蹙眉,他转身严肃的盯着鱼庭雀:“我只能暂时镇压,每施展一次术式,这个状态的身体就会被消耗不少的能量,铃铛,很快就会承受不住了。”
媒介一旦被破坏,延龄想要再次进入这个空间恐怕将会更加困难,鱼庭雀也明白必须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才行。
她看向此时整个人都处在疑惑和迷茫中的飞瓦,即使明白他的身份,她还是伸手捏住他的手臂:“飞瓦,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多么可怕的遭遇,现在是多么的无力和迷惘,可是,如果一直在这里徘徊,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飞瓦抱着微颤的身子一声不应,甚至开始逃避的往后躲。
“我们有太多不舍,有太多来不及,你或许一直都能停滞在这里,永远地继续下去”鱼庭雀收回手后干脆也坐下来,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胸口小袋子上,“这样一来,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或许也可以用此来安慰自己,你还在身边,可是……终有一天,她们也将逝去,你是想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与之再次相见,携手离开吗?”
飞瓦似乎有了一点反应,他从发下抬头露出一双似乎被说中的眼睛看向她。
鱼庭雀闭上眼叹口气,她已经猜到了。
“那是不可能的”延龄忽然开口,他转身看向飞瓦,“灵者的归处是化灵而去,一旦滞留在这边太久,被黑暗影响只是时间问题,你等不到那一天,自己作为人时的理智就会渐渐被吞噬,你会变成绝对不曾想过的东西,甚至……还会伤害他人。”
飞瓦一愣,瞳孔害怕的颤抖。
“可是照现在此地的情况看来,恐怕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延龄似乎感应到了自己的镇压锁链发出了颤抖的声音,露出棘手的表情,“那个人继续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自己的执念给吞噬,一旦失控,就连自己的初衷都会被抹消,变得面目全非。”
“那个人……”飞瓦终于肯出声,“是她吗?”
延龄目光深深地看着他:“你应该很清楚。”
飞瓦瞬时泪水决堤,整个人都变得无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我明明最不愿让她承受这一切,为什么偏偏,偏偏要变成这样……”年轻的声音里堆满了无奈和后悔,每一字都是对深爱之人的忏悔。
“留在这里对任何人都不是最好的结果,不管是她还是你,抑或是香芥与其他人”鱼庭雀双手抓住他试图伤害自己的双手,此时的真挚甚至是从骨子里流露出的。
咔嚓——咔嚓——
一条条锁链接连发出被扯断的声音,延龄叹口气迟疑的转身,天空之上开始凝聚的乌云发出雷电的光芒,大地再次发出回应的轰鸣声。
“感情是一个人的救赎,也是一个人的枷锁,命运的红线从连接彼此开始,一旦失去控制,便会成为让周遭一切都湮灭的利器……”延龄此时也已经束手无策,毕竟,命运与因果,不是任何人能插手的。
鱼庭雀瞳孔变得冷冽,只见她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香芥与飞瓦,带着乞望走到屋外,仰望着天空渐渐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她伸手轻抚乞望的脑袋,眼底渐渐浮现出摄人的煞气。
“不必说得如此好听”鱼庭雀整个人都变得凛冽起来,“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被暂时蒙蔽了双眼却不肯承认自己错误的年轻人罢了,他们自己想要干什么我管不了,可若是为此要连累别人,要让更多的人被卷入其中,我可不会奉陪到底。”
延龄侧头愕然的盯着她,此时甚至能够从她的眼中看见令人发憷的幽暗之色。
“我只想最后问一句”鱼庭雀忽然开口。
“你说”
“他们还能再见一面吗?”
延龄一怔:“不管如何,灵者与生者都是无法相见的……”忽然他一愣,“就算有其他媒介插手,也是无法被允许的。”
鱼庭雀垂眸,左手抓紧了乞望的皮毛,片刻的停顿后她再次抬眼:“是么,那……根本就没有多余纵容的理由,你不是祈祷使吗?你一定有最后的手段”说着,她缓缓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延龄。
延龄沉默。
“哼”鱼庭雀从鼻子里发出哼声,“果真是半吊子祈祷使”
“当然不是”延龄明知她是在激自己但还是没忍住,“我只是……”
“所以我才这么说”鱼庭雀忽然太高声音打断他,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我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究竟是因为心软还是有其他想法,人不都是明事理甚至坚强的,这种时候,放任不管只会带来更坏的结果,就算会因此重伤他们,也好过衍变成为更坏的局面,这个坏人我来当,反正,我也不是好人。”
说罢,禁锢着天空的锁链已经几乎被挣脱,那片浮现出人脸的阴云随着一道撕裂天空的闪电地出现照亮了整个大地,伴随而来的是一片快速移动的黑鸟群,朝着这边直冲而来。
“伤心的时候大声哭出来,觉得痛的时候,就喊出来,结果,就连这种最自然的事情也被强行剥夺,这才是最难过的”鱼庭雀左手手指深深地嵌入乞望的身体里,微微躬身间她抬起右手,用大拇指在下唇慢慢滑动,盯着远处那张痛苦到极致的脸孔轻启双唇,“傲木嘎!”
一句古语既出,乞望整个身体似被解开锁链,原本温和的灵兽顿时变成凶面獠牙状,柔顺的皮毛也变得一瞬炸开且如针一般坚硬,甚至变成柔韧的活物深深刺入她的左臂汲取她的灵血。
嗷——
恍若天地初开的戾吼声朝着天空冲出,乞望一个跺脚,整座楼都开始抖动起来,剧烈的音波嘶吼绵延且震慑大地,一击便令那群黑鸟被破坏得几乎在空中解体,甚至令乌云散开。
延龄退后几步怔怔地看着鱼庭雀,直到听见从天空传来的龟裂声,自己设下的封印只一波就出现了裂痕!
“驭兽术?”延龄虽然第一眼看见鱼庭雀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她身上的灵气,可没想到她竟然还会驭兽术,而且,甚至能够驾驭一只灵兽。
“呃……”鱼庭雀喘着粗气收回放在乞望背上的左手,看着穿透的手掌这种痛苦让她脸上也渗出不少的冷汗,可她还是强忍着将手包裹起来用行者服掩盖。
“我曾经听说,越是驾驭血统纯粹的兽族,驭兽师越是会付出更深刻的代价和痛苦”延龄看向已经恢复原状的乞望,“要驾驭这只灵兽,恐怕,你也要承受更多倍的磨难吧。”
鱼庭雀伸手将垂落耳畔的发丝绕到耳后,脸色略显苍白,但气势却并未减退:“那我应该算是侥幸,我并不是驭兽师,只是碰巧,会一点驭兽术罢了,如果要说这份与兽族的因缘是如何的话,我也只能说,自己是幸运的。”
乞望转身嗅着她的左手,似感受到了她的难受,不断试图为她舔舐伤口,但都被她躲开后顺势安抚的摸着它的脑袋。
屋子里的众人此时又何尝不是在沉默中对鱼庭雀的身份表示好奇,虽然驭兽师不少见,可是由于血缘断代严重,拥有天赋异禀的驭兽师越来越少,可没想到,一个看起来这么普通的莫玛行者居然能够使出驭兽术。
天空黑暗的碎片一点点掉落,一直以来的阴雨也停了,延龄看着从裂缝中穿透出来的光芒只是安静地注视着鱼庭雀的侧脸,但目光的深邃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门的铃铛掉落,延龄的身影也像幻影一样渐渐消失。
“飞瓦,抱歉,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鱼庭雀垂眸渐渐收紧了手指,她犹豫着慢慢转过身看向飞瓦,“我也不想让你留在这个永远不会停止下雨的地方,抱歉。”
飞瓦与香芥的身子随着光芒一点点扩大开始变得透明,他伸手摘下胸口的小袋子举着手朝向她,然后露出明媚的笑容摇摇头,迎着光芒到来他的脸上原本的迟疑和阴霾一点点被击退。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温暖的光芒了,能在最后想起重要的事情,太好了,拜托你,帮我把这个东西交给木奴,我想起来了,我就是为了这个承诺,所以,才不肯离开的……”
渐渐隐身不见的飞瓦声音也随之越渐飘忽。
季玄珂看着怀中不知何时停止哭泣的香芥,她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望着他,在消失之际她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柜子上,小脸上泪痕还未干,但已经流露出丝丝的笑意。
“恢复了,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
“喂,你们怎么样了?”
“嗯,我也能看见了,我也能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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