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3 大宅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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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ve看我久久不做声,接上道:“我上的是美高,应该说大概明白你想表达的。简单讲,你觉着应该去融入这边的社会。老生常谈的东西,像是隐性歧视这种都没必要多说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即便这样也的确有人能很自然地融入当地学生的圈子。说实话,我同届的一些,包括我,都跟老美玩得不错。”

他叉了花菜送进嘴里,视线还是低着。我盘子里的菜放在那里没动,等他继续开口。

“我觉得未必要将融入当地看成一件专程需要做的事情。如果发生,也应该是自然而然的,因人而异。类似自然的事情就包括同类相聚,中国人当然愿意和自己人有所往来,于情于理,黑人难道没有黑人互助会吗?你可以去学生服务楼三层了解了解。比如我的部门就有几个恨不得连话都不敢跟外国人说,但聊一聊就会发现都是很不错的人,不也挺好的吗。说的肯定只是个人观点,但我觉得最好不把自己限制得太死,认定了方向后可以按照相对习惯的做法走。换个角度看,也有人觉得生活条框太多还影响学术研究,你说呢?”

“我觉得很有道理。那刚刚提到的求职的事情是?”

“那也是客观存在的。前辈的中国学生毕业后,有一部分留在美国,平时熟悉起来,他们愿意提供不少业内人士的建议,有时会有内部推荐名额。他们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如果一批人回国,互相的人际关系可以平行移回去,在各个城市有人照应。”

“经历过美高的人都是这样吗——能兼顾本地社交和个人发展的东西?”

“还是刚刚说的,因人而异吧。”

我明白自己向来反感求职的话题。它是那样正确、自圆其说,无需严谨的论证与逻辑,只因它是生存之根基;它象征着正式步入社会大宅的门槛,而无论是谁都终将站在大门口前朝里窥望。有一批人明明已经踩在这门槛上,硬是不往里迈步,反倒转过身来俯视着外面乌央乌央的人群,摆出一副拓路者的姿态。我站在巷子口,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怯弱,与那批人的做作,于是乎屈就于前者,久久不肯挤进人潮。天色还早,大宅里外都分得到暖阳。阳光也是纯粹的、自洽的,远比这周遭任何人造物要来的温暖。

眼前的这位男生也一定理解这些,却仍大步地向前迈进,已然到了巷子深处的什么地方;他既不是随波逐流的平庸之辈,甚至也没有时间去鄙夷“拓路者”们。他所撑起的坚挺西装像是某种外壳,怀中抱着的是同样坚挺的某种执念,里面沉淀了我所无从明晰的过往经历与考量。可他身在两侧院墙阴冷的影子中却提到了“自然”——评价我的“自然性”,这令我费解。

“有一点想确认一下。‘自然而然’是指什么?”

“最基本的意思:随着心情做愿意做的事情,当然是在合理范围内。”

“这包括在特定的地方做想做的事情?”

“是这样。”

既然如此,我想要的协调性又怎么可能是紧绷的呢?追求协调与追求自然应该是同质的才是。我的抵触与坐立难安,正是因为窝在舒适圈的做法与这城市、这身份不协调;如果在bj我会做什么呢?我会......隐约能感知到一些画面了,是带有色彩与气味的,逐渐清晰,要做的只是形容出来;倘若能用话语形容出来,我一定能理解“协调”究竟通向何方。实在是太简单了,你看报国寺的胡同,在这种地方还能做其他什么呢。我正要张口,一下子被什么勒住了;有声音告诉我绝不应该在这里说出来。这是重要的一段话;重要,所以只允许被说一次。像是咖啡豆,只有第一冲的三百来毫升是醇香厚重的,水流一过,豆粉整齐地留下,看似是能再冲的,又有什么用处呢,唯有苦涩与平淡了。我非得对ava说不可。

“我明白了,真的非常感谢。像这样能了解到其他思维方式对我来说非常新鲜。”

他抬起头来,似乎没想到我会结束这个话题,但还是点点头:“客气。其实说的有点多了,希望你别介意。我也很尊重不同的生活方式。那种东西不是谁都有的。”

“大概是这样。话说回来,学生会申请的话......”

“啊,网上填个共享文档,参加面试就好。要是职发,以你肯定能进,不过如果实在纠结社交那些,确实可以试试外联。dennis他们还是很外向的,总和各种群体打交道。”

我谢过steve,才想起饭都没碰。俩人放松下来,边吃边聊了些琐碎的近况。我得知他是深圳人,高中的时候就在洛杉矶南面的长滩区了。末了,他欢迎我有事没有的可以随时一起约饭。

“年夜饭都还没着落呢。”

“这不刚好,进了学生会的话迎新加新年庆祝一起办了,吃顿豪华的。”

我笑了笑应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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