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梨花落蕊海棠红（1 / 2）

 棠洛与虚禹聊了半晌，可谓相谈甚欢。既为邻里相互走动也是常情，但虚禹却不这么看。棠洛前脚刚走，他便对山叔道：</p>

“来者不善！”</p>

“尊主何出此言？”</p>

虚禹微微一笑，指着那些礼物道：“琉璃花瓶富贵雍容正是凤鸣所爱，金蚕丝帕只能给鹤舞，还有富贵海棠花种，除了莺歌谁喜欢这个？另外，古书仙剑图谱，你说他是给燕翔还是尙轻准备的？总不会是为充盈藏书楼吧？”</p>

“果然每件都送得恰到好处，这位公子洛分明对阁中人事颇为了解，看来他是眼盲心不盲啊。他的眼睛该不会也是装的吧？”</p>

“我方探过，眼睛倒是真的瞎。但我不信他说打小如此，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委。”虚禹说着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接道：</p>

“他既来示好，我们就权且笑纳。如果阁中真有他的眼线，无论意图如何，既然正主都来了，那些虫萤还愁他们不现身吗？”</p>

回到海棠山庄，棠洛唤来金蝶，“怎样，都看到什么了？”</p>

金蝶展翅，抖落金色花粉，竟铸造出无名居的立体图样。</p>

接下来的日子，棠洛造访四羽阁越发频繁，他和虚禹一起谈天说地，品茶下棋，俨然一副至交好友模样，出入四羽阁也更加自如。</p>

这天，棠洛从无名居出来，寻着曲音踏上雪羽阁，漫天梨落他悠然信步于一棵梨树下就这么好巧不巧地偶遇了正在弹琴的鹤舞。</p>

那时，鹤舞正情不自禁回忆着梦中情景，依然看不清公子的脸，却依稀记得他嘴唇的温度和他手指的触感。</p>

想到此处，鹤舞不禁心神烦乱，曲声也随之凌乱起来，一抬眼就看到一位翩翩公子站在面前，手指一抖，琴弦应声而断。</p>

“抱歉，是我打扰到你了？”棠洛的声音实在好听。</p>

鹤舞看着他，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方才还模糊不清的梦中人此时竟然和眼前这位陌生公子合二为一。</p>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秉性竟如此轻浮，先是做了那样不堪的梦，紧接着又把第一次见面的公子套入到梦中人身上，即使对方美得像从画中走出，也不该生出此等邪念！</p>

鹤舞想着不由羞红了脸颊，眼神游离开不敢往棠洛身上落。</p>

此时，就见棠洛头顶的金蝶朝鹤舞飞来盘了个圈又回到棠洛身边，棠洛这才又说道：</p>

“原来是位姑娘啊。姑娘，在下棠洛无意冒犯，只是寻着曲声而来，冒昧问一句，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p>

就连声音也让人浮想联翩，鹤舞的心一下子更乱了。</p>

她抬头朝棠洛望去，果然，那双眼睛是看不到的，这样一张精致的脸，如此美丽的眸子却是盲的，鹤舞的心底刹那间有股浅浅的清流滑过。</p>

“是我弄断了姑娘的琴弦，作为赔罪，让在下为姑娘修琴可好？”</p>

“你——你会修琴？”鹤舞终于开口道。</p>

棠洛笑了，那抹笑容宛若清晨天边的第一抹云霞，瑰丽妖娆间带来阳光的味道。</p>

“我眼睛虽然看不到，却不妨碍别的。”</p>

鹤舞于是让到一旁，眼看这位眼盲的公子将琴修好，调好音，然后拨动琴弦弹奏一曲。</p>

平日里只知凤鸣师兄琴艺精湛，此时听这位公子演奏更是别有一番韵味，鹤舞不由陶醉其中。</p>

在鹤舞的记忆里，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棠洛。</p>

二十多年来，褪去少女的青涩，也从未有过豆蔻的心悸，而此时此刻，鹤舞觉得自己的青春才刚刚开始，就像清晨花瓣上凝结的第一滴晨露，清新然带着甘甜的滋味融化在心尖。</p>

棠洛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走进了鹤舞的心。他们小心翼翼避开众人，但私下里却又放肆坦荡，爱得无所顾忌。</p>

“我帮你把眼睛治好吧。等把眼睛治好了，我天天跳舞给你看。”鹤舞天真地看着棠洛许下最真的诺言，却被棠洛攥住指尖，一把揽进怀里。</p>

然而，他们在一起的画面有多美，夭蕊的心就被扎得有多痛。</p>

从她还是一只小蝴蝶的时候就喜欢棠洛，她时常绕着他飞，渴望有一天他能看自己一眼。</p>

但她也清楚，环绕在公子洛身旁的蝴蝶成千上万，而自己只是最不起眼的那只。于是，她付出比其他蝴蝶多出千倍、万倍的努力，终于修炼成妖。</p>

她以为自己终于和公子洛一样了，但在万妖丛中，她依旧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依旧只能远远地看着，偷偷地爱慕着。</p>

直到二十八年前的仙妖大战，她在山谷里找到躺在血泊中的公子洛，用她全部的灵力唤醒他，他终于朝自己看了一眼，眼神却是空洞的，世间最美的眸子就这样被夺去了光泽。</p>

但夭蕊终于可以跟在心爱之人身旁了，尽管无法被看到，尽管她可能永远也无法在他心底种下印记，但只要能跟着他，日日看着他，她便是开心的。</p>

后来，他在英宁谷建海棠山庄和四羽阁做了邻居，他让她上山拜师暗中寻找《修元经》的下落。虽然知道前途凶险，她还是欣然前往，因为他的梦想就是她的梦想，她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他达成心愿。</p>

夭蕊望着梨树下的二人，即使虚情假意，他也从未如此温柔地待过自己，所以，那时那刻她竟然是羡慕鹤舞的。</p>

夭蕊转身离去，她怪自己这么多年一无所获，否则棠洛也无需亲自出马，便也不会与鹤舞纠缠。</p>

气恼之下，她化身蝴蝶在无名居飞了一会儿，戒备果然更加森严，如今再想下手只能愈发困难。</p>

离开无名居，夭蕊漫无目的地逛着，不知不觉间竟游荡到了墨羽阁，心想不如去看看小屁孩儿如今怎样了。</p>

刚来到巨松下，就看到远处一个人牵着一个大家伙正超这边飞奔，那不是化羽吗，他牵着的那是个鼎？</p>

化羽看到夭蕊，开心得眉眼弯在一起，“小夭，你怎么来了？”</p>

“今儿个得空，来看看你啊！几日不见，怎么好像长高了不少！”</p>

“什么几日，夏天都快过去了。你才记得来看我啊？”在夭蕊面前，化羽竟有点出嫁的姑娘见到娘家人的模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