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得罪领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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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国平出狱了。他在拘留所里,关了三个多月。被判决后,又迁到了提篮桥监狱,又关了八个多月,凑满了一年的刑期。他迁往提篮桥监狱的时候,因为只通知了小聂,但没有通知诸国平自己的家里人。所以,他在提篮桥监狱时,谁也没有去看过他。

诸国平,夹着简单的衣物,走出了那两扇,沉重的大门。他举头仰望着,那早晨初升的太阳,一股自由的惬意感,从心底慢慢地升起。当然,在狱中,作为轻刑犯的他,每天在放风的时候,在地里劳动的时候,也是能见到太阳的。但那不一样啊!那是,被囚禁中的太阳,这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自由的天空中的太阳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抬腿向公交站走去。

“我必须要马上回家,我要让这个,出卖了我的婊子,过得生不如死!”他如是地想着。

换了三辆公交车,才来到了,昔时的他自己的家。

“嘭!嘭!”他狠狠地捶着,那扇他所熟悉的门。

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那个陌生的男子,瞪起了一双怒目:“做啥?侬有毛病啊?有格样子敲门额啊?”

“侬是啥人,侬哪能跑到吾额屋里厢(家里)来了?”

“侬额屋里厢?侬搞搞清爽好伐?侬是勿是,跑错人家勒?”那个男子,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诸国平狠狠地推开了他,走进了房间。他发现,房间还是那间房间,但是里面的家具,却全都变了,他傻了。呆呆地难发一言。

“侬是勿是有毛病啊?冲到人家屋里厢(家里)来,侬快点出去!”那个陌生男子,气急败坏地说。

随着声响,从另一个房间,走出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女的,还领着一个孩子。她疑惑地,看着这两个男人。

“格是吾屋里,你们哪能会住进来额呐?”诸国平还是,恶狠狠地问着。

“阿拉是半年前搬进来额,是掉房子掉进来额,勒房管所办过手续额。”那男子见诸国平,那副凶巴巴的样子,显然有些胆怯了。

“你们给吾滚出去!”诸国平,大声地喝道,他的满腔怒火,终于喷发了出来了。

隔壁的邻居们,纷纷跑到门口张望着,吴应林走了进来:“诸国平!侬出来啦?”

诸国平一看到,这个唯一能说上话的人,委屈得不明所以的心情,顿时流露了出来:“哪能格付样子啦?”他一付欲哭无泪的样子。

“到吾屋里去讲伐!”吴应林把诸国平,拉到了隔壁自己的家中,他细道了原委。

原来小聂认为,诸国平只要一出来,肯定会弄死她的。因此她要求法院,把她们家两室户的房间,换成了两个,一室户的房间。她住了一间,给诸国平留了一间。地点在浦东塘桥,她已把诸国平的所有的衣物,放进了那间房间里了,钥匙也交给吴应林了。至于小聂现在在何处,则是,谁也不得而知了。

诸国平拿了钥匙,和小聂手写的地址,默默无语地走了出来。在经过了他,昔日的房间门口时。他深情地看了一眼,那扇如此熟悉的大门。想起了,唐代诗人崔护的诗章:“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哎!”他长叹了一声,举步离去了。

其实,诸国平还是很爱自己的家,也很爱自己的老婆。但他驾驭、拥有得过多,爱抚却显得少了。女人需要爱抚,在家里得不到,只得到外面去找了,这究竟怪谁呢?

诸国平疯了似地,到处找着他,昔日的妻子,但始终毫无踪影。几年后,他终于觅到了她的踪影。但当他找到了,小聂住的地方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小聂已经离开SH了。因为她知道诸国平出来了,便非常地恐惧,都做着噩梦,天天都无法入睡。她是了解自己,昔日的丈夫的啊!在越是了解的前提下,她便越是恐惧。她离开SH了,但不知去了哪里,诸国平终于查到了,她住的地方了。但她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因此诸国平又扑空了。空空如也的房间里,什么家具衣物都没有。他无限惆怅地,断絶了他最后的念想了。

诸国平,找到了姬季远,诉说他是被陷害的。自己老婆红杏出墙,打了几下屁股,这算什么事,轮得到坐一年的牢吗?但姬季远心里明白,这是诸国平平时做人,过于过份的积累。双方的单位,要不是都给他搞得死去活来,鸡飞狗跳的。他们会如此拼命地,把诸国平送进监狱,把他的妻子,送往它乡吗?姬季远,没有帮他找周启源。但一直在帮他写着,要求平反的信,有市政府、市高级人民法院、市政法委,但写出去的信,都是泥牛入海、渺无音讯。最后诸国平,也只得放弃了。

姬季远,仍在“铅材厂”,管着他厂门里的,那一大摊子的事情,但他没有人事调动权,干部任命权,工资调整权,奖金调配权。这些,都是必须由厂长刘春庄来决定的。但厂长刘春庄,一周要看两、三天的病。这不,这一个星期,他又有三天,没有来上班了。

许步远走进了厂长办公室,他是来找姬季远的,但姬季远不在,而刘春庄厂长却恰好在。

许步远咽了一下口水,憋了憋。但他还是没有能够憋住,便走到了,刘春庄厂长的桌前。

“老刘,侬看侬身体介勿好,寻侬又一直寻勿着。侬格厂长,还是让拔姬季远来当伐?”他直直地说着。

刘春庄惊得,瞪大了他的那双细小的眼睛,心里的小九九在转着:“这不是逼宫吗?看来姬季远这小子,要抢班夺权了,看不出来呀!平时刘厂长!刘厂长!地叫着,没想到竟然有,那么大的野心啊!我让给他,我干什么呢?去看门、扫地吗?”他愤愤地想着,但硬闭着嘴,竟一言也不发,脸色,忽青忽红地变幻着。

许步远看到,刘春庄厂长的这副样子。也知道,自己过于唐突了,他悻悻地走了出去。

愚园路房管所,辖内有两排,六二年版本的老工房,是四层楼高的房子。愚园路房管所,打算再加一层,这样便可以,有八套一室户的房间了。每一个房间都带着,简单的厨房和卫生间,那多好啊?但他们没有钱啊?经人辗转介绍,找到了“铅材厂”。条件是,“铅材厂”出钱,房子建成后,一家分四套。

“铅材厂”听了大喜,“铅材厂”别的没有,这钱,可是不缺的呀?每年五百多万的净利润,因为是大集体的财产,局里也不能收,这不都在银行里存着吗?于是便,一拍手成交了。

有一天下午,江名申书记接到了,“有色总公司”党高官诸鼎的电话。让江书记晚上,去一下他的家。于是,江书记晚上便去了。

江书记同诸鼎书记,是老同事了。当江书记在上钢五厂一分厂,当党高官的时候,诸鼎就是,上钢五厂的党高官了,两个人是上、下级关系。而且,江名申的党高官,还是诸鼎提拔的呢。两个人的关系,可不是一般地好。现在又一同,调到了有色总公司,还是上、下级关系。

“房子造好啦?”诸鼎开门见山地问。

“造好了,侬消息介灵通啊?”江书记笑着回答。

“吾想要一套,还会勿关心啊!”诸鼎干脆地说。

“侬儿子要结婚啦?”江书记问。

“是额,朋友也谈了三年勒,就是勒等房子。再讲,小姑娘也已经有喜(怀孕)勒,再勿结婚,要出大事体(事情)勒”诸鼎皱着眉头说。

“侬勿是‘铅材厂’额,格房子那能(怎么)拨侬啊?”江书记愁眉苦脸地问。

“侬想办法拿一套,侬再转拨吾”诸鼎有点不耐烦了。

“格房子是分拨困难户额,吾屋里房子又勿困难,那能拿啊?”江书记为难地问。

“侬勿好想办法额啊?侬是厂里额一把手,权都在侬手上,侬勿会用啊?”诸鼎的声音,明显地提高了。

“格……,”江书记为难地无语了。

“吾告诉侬,一个月之内,一定要拿到房子。吾儿子,已经撑勿到两个月勒。侬快点去想办法,侬勿要忘记,吾是那能(怎么样)帮侬额?”诸鼎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响了。

“吾晓得!……吾晓得!”江书记望着怒容满面的诸鼎,一叠连声地应答着。

房子的加层扩建,早已竣工完成了,但江书记又拿不到房子,分房的问题,也就拖着了。但去了诸鼎家的第二天,江名申书记,就召集了,党支部委员的扩大会议。

“格房子,拔啥人呐?”江名申书记,扫视了与会的,所有的人一眼,探询地问道。但是,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其实这四套房子,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它的吸引力,应当是絶对非凡的。

你看,地处市中心的中心区,JA区的愚园路上。煤气、卫生间独用,这哪里会有啊!这机会,不是千载难逢,而是万载难得呀。因此,到会的七个人,除了姬季远不想要,其他的所有的人,都是垂涎三尺的。

足足有二十分钟,没有人发言,大家都在,观察着左右的态度,谁都生怕,说错了什么话。

“你们都不讲,格吾先讲伐。格房子,吾要一套,但是,吾告诉你们,格一套房子,勿是吾要额,是局领导要额,而且,一定要拨额,一定要用吾额名义要。”江书记,终于开了口。

“吾也要一套。”厂长刘春庄也开了言,“吾现在住勒,一只五个平方米额阁楼里,老太婆勒SD,也勿好过来。吃又吃勿好,休息又休息勿好,所以,三日两头生毛病。吾有了格套房子,吾老太婆就可以住进来照顾吾,吾也就可以,全心全意地上班勒。”

接下来又冷场了,余下的人也都一言不发,互相地观望着。

“你们讲呀?意见总是要发表额伐?”江名申书记催促着。

还是没有一个人发言。又过了有十分钟。

王福成副书记,顿了一顿、又顿了一顿,满脸顾虑地开言了。“照理,吾刚刚来额,没有多少日脚,勿大好开口额。但是,大家都晓得,吾从大丰农场回来后,一直夫妻分居。我住勒阿拉爷格里,吾老婆住勒伊拉娘屋里。格样子,总归勿是长久之计。要是拔吾一套房子,吾格困难就解决勒。”

又是一阵冷场。

冯均成开言了:“吾有房子,八个平方,老婆、两个小人,实在太挤了,走路也走不开。小张……”!他看了看张容水:“侬应当也是,两地分居额伐?”他问道。

“……”?张容水欲言又止。对房子,他是垂涎三尺的,但他没有资格啊!一个新来的工人,一个新上任的工会主席。他实在不敢想,也不敢说啊。他看着冯均成,不知哪张咀里,还会吐出,什么样的意思来?

“格房子,勒格里分脱了,厂里勿要闹翻天啊?到局里去一搞,阿拉滥用职权,以公谋私额罪名,一个也逃勿脱。”冯均成,看了看众人:“是勿是格样子办?先召开一个,职工代表大会,选举一个,分房小组额组长,就选吾做组长。然后吾拿,格四套房子,拨侬一套,”他指了指江名申。“拨侬一套!”他又指了指刘春庄。“拨侬一套!”他又指了指王福成。“再拨侬一套!”他最后指了指张容水。

张荣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了,他怔呆了。

“不过!”冯均成又继续说道:“小张,格要勒格里讲好额,格房子,是分拨侬额。但分好后,侬要同吾掉一间住额,也就是讲,吾现在格一间房子拔侬。侬分到额这间房子拨吾。侬看好伐?”

“好额!好额!吾同意!吾同意!”张容水,被意外的惊喜震呆了。

“格样子,吾负责分房子,吾又没有分给吾自己,啥人告状,告到天边,也咬勿牢吾,对伐?”冯均成奸笑着说。

“嘭!”江名申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了,“好办法!好办法!就格这样子办,小张!侬马上去安排。”

当时的房子,是没有卖的,“商品房”在当时,是没有这个概念的。所有的房子,都是国家的。“铅材厂”造好了房子,分到了几个人的头上,然后,还是要交给当地房管所的。个人只有租赁权,没有产权。因此这次的分房,是属于解困分房。那就是,谁的住房条件最差,就应该分给谁。

姬季远为了工作,是走访过许多,工人的家庭的。如果用难以形容来表达,是比较笼统的,但是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你就会理解是什么意思了。因为这些工人,有的人家,是十几个人,住在一个十几个平米的房间里。白天时,都是坐在弄堂里的,晚上睡觉,地板上排着的铺位,比之拘留所里,是还要密集得多的。有的工人的家,五、六个人,挤在一个五、六个平方米的阁楼里。眼前这些人的困难,同工人们当中,困难的人家相比,这算什么困难啊?这是解决困难户,又不是论功行赏。而且还采用了,如此见不得人的手段,未免也太卑鄙了吧!姬季远愤愤地想着,但他还是没发一声,会议便结束了。

在张容水的积极推动和组织下,职工代表大会,很快便召开了,有的是,当然的职工代表,比如姬季远、张容水。但大部分,还是选举出来的,一共二十九名。

会议的议程,是非常简单的。就是选举分房小组的组长。选完后,会议的议程就终止了。由组长,指定几个组员,把房子一分,就结束了。

当然,先是提名,张容水代表厂领导,提名了冯均成,他讲了,为什么要提名冯均成的理由。无非是,老同志、工作经验丰富,长期担任劳动工资科的科长,熟悉工人们住房的情况,等等……。他还强调,这个是,厂领导们的一致的意见。

他这样一解释,工人代表们都感到,这似乎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而绝大多数的工人代表,都是进厂不久的,大集体编制的职工,根本就不了解冯均成的为人,因此会场中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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