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君臣对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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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楼上的五更鼓刚刚敲过,寂静的北京城立刻变得嘈杂起来:喝道声、避轿声、马蹄声、唱喏声,此起彼伏,一乘乘各色轿子在家将、随扈的簇拥下向皇城抬去。收藏*顶点~小说~网

他们走得一派威严,可累着那些狗了,狗们一声接一声的长叫。起先,狗们也许是在向主人表示忠心,看我叫的多卖力,好多分些残羹剩饭;后来则纯粹是互相比对,看谁叫的响,看谁叫的亮,看谁叫的清脆,看谁叫的底气足;再后来狗脑筋一转弯,为何不趁此机会向邻家的母狗展示自己的阳刚之气?于是它们又叫得一声长似一声,高低有致,韵味十足。

狗们叫的起劲儿,可苦了那些正在酣睡的小老百姓,他们猛然被从升官发财的美梦中惊醒,含混不清的嘟囔句“你***别叫了”,然后把脑袋缩到被子里,接着做黄粱美梦。

那些小轿在群狗激昂的欢呼声中来到宫门前落下,里面的官老爷们打完最后一个哈欠,慢悠悠的走下轿来,抬眼看看天色,心中恨道:“他***,我怎么做了京官!”接着轻咳一声,向同年、同乡、同僚们作揖问好。

在百官正三人一伙、五人一群,互相攀谈闹闹哄哄之时,一顶八人抬绿尼大轿落下,从中走出一个人来,借着宫门前的灯光,可见其穿着仙鹤补服,头戴珊瑚顶戴,上面插着孔雀羽毛双眼花翎。

此人一露面,正在交谈的大小官员纷纷迎上来,打躬作揖,请安问好,嘴里“鳌中堂”的叫个不休。鳌拜向众人略一还礼,便分开人群向前走去,众官一见忙也按品秩排好队伍。

大内刻漏房报了寅牌,午门脚门“吱吱呀呀”打开,众官在鳌拜的带领下穿宫门,过金水桥,向太和殿走去。

净鞭三响,执事太监扯着公鸭嗓叫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随后一甩拂尘退到康熙身旁。

户部尚书郝惟讷出班奏道:“启奏万岁,前明直隶藩王的藩田现今弃置荒芜,该如何处置,望陛下圣裁。”

“责成地方官重新丈量,发还给附近百姓。”康熙说完,扫了眼鳌拜,见其正盯着自己,似有话说。出于对鳌拜身份的考虑,他又加了句:“鳌公意下如何?”

鳌拜略一施礼,口气生硬地道:“不可!”

康熙听后心里立刻腾起一股火:好你个鳌拜,这么多年你对朕的旨意阳奉阴违,昨天又打伤朕的侍卫,现在又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驳朕,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朕倒要听听你有何“高见”。当下问道:“鳌公打算如何处置?”

“藩田皆为肥沃之地,应圈起让八旗百姓耕种。”

康熙已知鳌拜要老调重弹,但还是问了句:“即使让八旗百姓耕种,也用不着圈起来。康熙元年(1662年)就已下诏禁止圈地,卿身为国之重臣不会不知吧?”

“哼,那全是苏克萨哈祸国之言!汉族人数众多,我满族人不过百万,若是让满汉杂处,那我满族势必要被汉人同化,从此染上种种劣习。是以,必须满汉分居,我满人聚居地不准汉人踏入。所以,圈地势在必行。”

康熙看了眼殿中的汉族大臣,见其个个面漏不忿,忙出言安抚:“鳌公此言差矣,若良田皆被圈起,那普天之下的汉人百姓吃甚么、穿甚么?那我大清何来富强?再者,若是没有汉人辅助,我八旗何时才得以入关?”

汉族官员闻言纷纷点头,啧啧称是,向康熙投以钦敬的目光。

鳌拜不以为然道:“国家兴亡自有天数,纵使没有汉人,凭我八旗劲旅的本事,问鼎中原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康熙耐着性子道:“那为何我八旗劲旅到了南方就败多胜少?最后还不是靠平西王吴三桂的军队才平定那半壁江山么?”

鳌拜一时语塞,心道:“这小子越发的厉害了。”他咳了下说:“满汉不得杂居,此乃祖宗规矩。”

康熙冷笑一声道:“八旗子弟不工、不农、不商,一心读书习武,也是祖宗规矩。”

不圈地,我的庄园哪里来?跟我出生入死、征战半生的将士去哪安家立命?又怎能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满肚子牵挂的兵又怎能打好仗?小娃娃你懂甚么!

因禁止圈地触动了鳌拜的利益,加上康熙今天竟敢反驳他,根本无视自己“首辅”的面子,顿时恼羞成怒,全然不顾汉族官员的面子,大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汉人一向爱投机取巧,喜好钻营,全是事主不忠的下作之臣,不得不防,请陛下三思而后行!”说完怒视康熙。

汉族官员听后又是一阵骚动,他们当中有大部分人是前明降官,鳌拜说这话不就等于扇他们耳光么?当即有人出班跪奏:“启奏万岁,鳌中堂非但信不过我等,还出言中伤,士可杀不可辱,望陛下特许我等辞官还乡。”言罢,自摘顶戴置之于地,其余汉族官员纷纷效仿。

那名汉族官员见群情激昂,得意的斜睨一眼鳌拜,心道:“哼,看皇上是舍得我们,还是舍得你!”

康熙虽说也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但也只是在满族人中间说说,在汉人面前从来不提一个字。试想,若真因这句话惹恼了汉人,他们一齐反抗,就凭满族那点人能抵挡得了吗?历经几世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大清国岂不是要毁于一旦吗?

所以,他见鳌拜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句话,已是怒不可竭,又见其胆敢瞪着眼睛看自己,没有一点臣下之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一拍龙岸,喝道:“一派胡言!我大清入关二十余年,满汉各族一向和平共处,相安无事,鳌中堂不要听信宵小之言,破坏朝廷之团结稳定。至于你危言耸听,罚俸半年以示警处。”

又对跪着的汉族官员道:“各位爱卿请起,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哪能离得开你们。鳌中堂也是受人蛊惑才出此言,且朕已处罚了他,不看僧面看佛面,众卿就不要与他计较了。”

康熙白了眼鳌拜又道:“郝惟讷,今日所议之事就依朕的旨意从速办理。还有,今后谁再敢蛊惑人心,朕决不轻饶。退朝!”

鳌拜折了面子,心中大怒,见康熙转过屏风,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走人,留下满堂正交头接耳的大臣以及一班对他视而不见的汉族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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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们见老爷面色难看,不敢大意,远远的就行礼,鳌拜一反理都不理的常态,停下脚“哼”一声再走。结果,他一直“哼”到了书房。

鳌拜闭目躺在竹躺椅上想着心事:老三(指康熙,他是顺治的第三子。)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昨天的事他提都不提,要说他不在意,那他今天为什么处处跟自己作对,当众抢白我?要说他在意,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时,他的管家进来向他耳语几句。

鳌拜像受了当头一棒,不耐烦地朝管家摆摆手,示意他退出去,自己则心烦意乱地一蹬地面,随着竹躺椅前后晃动,看上去怡然自得,实际上他心乱如麻:魏东亭那小子居然没死!我可是冲着他的要害打的啊,纵是一头老虎,受了这一掌它也该死了,这小子有什么神通,竟能禁得起这一掌?难道今日之事就是对我的“惩罚”?

这一连串的问题像紧箍咒一样锁着鳌拜的思维,既解不开又去不掉。

“老爷,有圣旨到了。”

鳌拜睁眼一看,见管家站在一旁,再向外一看,六宫都太监张万强正捧着圣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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