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乐分四等（2 / 2）

李渔哈哈一阵狂笑，又突然打住，眉头一拧道：“你岂不闻老夫一首诗？”

魏东亭被这凄厉的笑声骇得头皮发麻，但仍强自镇定地道：“甚么诗？”

李渔悲痛地道：“髡（KUN）尽狂奴发，来耕墓上田。屋留兵燹（XIAN）后，身活战场边。几处烽烟熄，谁家骨肉全？借人聊慰己，且过太平年。”

言罢嘤嘤哭泣起来，哽咽着道：“婺（WU）城攻陷西南角，三日人头如雨落。想我华夏昔者鸡犬欢迎，山川相识。农辍锄以来欢，渔投竿而相揖。骚朋韵执，索佳句于奚囊；逸叟闲夫，访新闻于异国。而如今家无主而常扉，草齐腰而没膝。虫网厚兮如茧，蜗迹纷兮如织。书破蠹肥，花稀棘密。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小春燕被这国破家也破的悲情撩拨得满怀愁绪，想起自己的身世，思乡思亲之情一齐涌出，站着一边掩鼻哭泣，竟忘了将这清狗攘出去。

在魏东亭看来，改朝换代乃天经地义之事。与其让老百姓在一个朝代的苛政下够苟延残喘，倒不如去接受另一个朝代的休养生息。由此，他对反清复明之事也是愈发不解。可今天听了李渔声泪俱下的悲呼，他终于明白反清之念为何延绵二百余年而不绝了。不由也是心中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一脚踹开，王凛衣衫不整地冲进来喝道：“好你个老泼皮，竟敢辱没天朝，看我不把你这反清复明的余孽拘谳问罪！”

夏婆晃着那俩肉球撞进来，喘息未定，赶紧上前拦住欲动手的王凛，嚷嚷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李爷吃醉了，说胡话。王大爷，您可别乱来，吓着了您的小心肝。”

王凛立功心切，一把拨开这婆子，张牙舞爪地就欲扑上去。小春燕见李渔危险，说时迟那时快，一跃上前，抓住王凛的右臂可劲儿地咬。

王凛痛得大呼一声，一甩手臂，顺势在小春燕小腹踹了一脚。小春燕禁不住，登时一个骨碌撂倒。王凛声色俱厉地骂道：“不要脸的婊子，千刀万剐也有你的份！”说完，又朝李渔扑去。

李渔不躲也不反抗，反剪着双手，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王凛看在眼里，怕在心里，但仍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眼看着手就要卡着李渔的脖子了，小春燕见事不谐矣，哀号一声晕厥过去。

“住手！”

王凛闻听这炸雷一般的一声喝，动作不由一滞。魏东亭又道：“王凛不得无礼！”

王凛跳到魏东亭跟前，不甘心地道：“大人，此人乃反······”

“反甚么！”魏东亭喝道，“我与李先生正品茶论道，你这混球就闯进来，大呼大叫的，坏了爷的雅兴。还不与我滚出！”

王凛本想在他面前露一手，没曾想招来一顿斥责，一脸晦气地退了出去。刚到门口，瞧见一众围观的**嫖客，顿时找着了出气筒，喝道：“看甚么看！还不滚回被窝里打钉！”

等人都散了，他一把攥起小桃红的手腕，拽着龇牙咧嘴的小心肝向自个儿屋里走。不一时，隔壁屋就传出了小桃红高一声低一声的呼痛声。

夏婆子掩好门，和李渔一左一右把小春燕驾到床上。魏东亭深执一礼，抱歉道：“下人不开眼，冒犯了李先生，请包涵。”

李渔气得一吹胡子，道：“清狗快滚！谁要你假惺惺！”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无人知我心呐！”魏东亭叹息一声，转身开门。

昔日太白苦闷彷徨之际，举杯邀明月，写下了这首千古绝句。这小子也拿来引用，莫非他也有什么苦楚？

李渔伸出一只手挽留道：“且慢。”

待魏东亭转回身，李渔略一施礼，道：“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尊姓称不上，大名也没有。在下魏东亭。”

“哦？”李渔上前一步道，“可是那个组建新式火器营的魏东亭？”

“正是鄙人。”魏东亭学着李渔的样子道，“怎么，李先生认得咱？”

“这就是了。”李渔庄重地重执一礼，道：“在下多有冒犯，请见谅些个。”

魏东亭迷茫了：难道魏东亭的名号在他眼里就这么香？

刚要开问，忽听外面传来**的尖叫声。王凛抱着衣裳冲进来道：“大人，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快逃吧。”说完，就急急地奔到窗户跟前，打开窗欲跳下去。

也就在这时，有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冲进来，一瞧见他们几个，一个刮刀脸道：“这屋里还有几个，押出去。有人要跳窗户，快知会后面的兄弟截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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